酆都國主禮敬地替圓子擦去嘴角的食物殘渣,然後下拜,行大禮,虔誠地說道:“上主,卑職曾有一子,三歲那年突然不見了,臣曾查考六界未曾得到半點蹤跡,已經整整四千年了,卑職此生無甚宏願,隻希望和兒子團圓。”
門外的昊止聽到的這個願望,臉色突然變得鐵青。瀾泗原本是鬆了口氣的,因為酆都國主還算是個正常的家夥,許下了一個很合理的願望,他自然不必擔心圓子會亂賜福。但是身邊昊止的反應卻叫人很意外。
瀾泗用神音詢問:“昊止君,難不成你知道他的兒子在哪兒?”
“這,恐怕是無法輕易尋回的。”昊止抬起衣袖擦額頭冷汗,瀾泗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略微一掐算,也緊跟著臉色大變。這酆都國主的兒子,怎麼會是那一位,冥神什麼時候能生出活生生的獸族來了?
酆都國主的兒子是月亮上的白兔,是月神常曦的神侍,現在無名無姓,就是一隻普通的兔子,日夜搗藥,放下藥杵的那一刻,也就是白兔死亡的時間,這怎麼能實現呢?實現的同時,白兔也就化成灰煙,重歸混沌了。
說起來,這可憐的小白兔誰都沒惹誰,隻是因為無心之失,不小心咬了在靈泉邊汲取靈氣的靈羅,那時候,靈羅化作牡丹花,白兔尚小,懵懵懂懂地逮住綠葉就吃,誰料咬了大神的心尖尖,得罪了昊止天君。
昊止震怒,傾君一怒為紅顏,就要殺死才三歲的小白兔,恰逢月神常曦路過,他溫柔善良,便婉言將白兔救下,說是要罰他搗藥贖罪。昊止礙著月神是覆小圓的狂熱信徒,不能責罰,但是又氣不過,便下了詛咒:白兔永生搗藥,若手離開藥杵,便即刻死無葬身之地。
瀾泗平時很少管這種小事,他還以為月亮上那個兔子是得了瘋魔病,跟常曦一樣不正常了,誰知竟然又是昊止為了女人做下的孽。
“嘖,你可真是多情。”瀾泗嫌惡地啐了昊止一口,他本就因為圓子很鬱悶,此刻一想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是個靠下半身思考的貨色,胸中氣悶更甚,拂袖而去,也不想跟一隻“第五條腿發達”的“動物”多言。
眼看唯一能幫自己的人也走了,昊止不敢追,他實在是沒臉去要求別人來幫忙。躊躇了一會兒,昊止也不敢現身——現身之後該說什麼呢,告訴酆都國主和圓子說:啊,從前我為了靈羅,把你兒子罰做了搗藥的白兔,一離開藥杵就會死得幹幹淨淨?
估計他要是這樣說了,圓子便會立時三刻惱怒……昊止羞愧難當,也遁走而去,他想去月宮看看,幫幫被自己詛咒的兔子。
圓子見奸賊先後離開,才從手鏈上摘下一朵小小的白花,不是曼陀羅華,而是一朵鈴蘭,小小的,嫩嫩的,仿佛吹一口氣,它就會碎,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嬌弱。
她將花放在了盛放糖糕的水晶盤子裏,然後示意酆都國主端起來。酆都國主見自己得到的是一朵鈴蘭,不由地有些奇怪,他屏息,輕輕地問:“上主,這是何意?”
“你與下界兔子精有一子,可你是冥神,所以孩子是半生半死的怪物,隻有靈泉水才能讓他徹底歸性,變成冥神。而四千年前覆神講法大會,我在桃花源設法壇,那一日,你趁著桃花源大門洞開,便將小白兔放養在了靈泉邊,希望它能偷偷喝些靈泉水,治愈疾病。”
“上主,原來您都知道……”酆都國主慚愧,他當時偷偷摸摸地,自以為無人察覺,可以偷些珍貴的靈泉水為孩子治病,哪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兒子都丟了。
圓子笑著點點頭,毫無責怪之意,“靈泉為救人而生,便是拿來用的,若有善心功德在身,哪怕是屍鬼惡魔,我也會賜予的。”
說到這裏,圓子起身,腳下輕點,覆神大陣瞬間迸出,然後白光一閃,酆都國主和圓子就在月宮裏了。
月宮冷清,春神東君正在窗下給月神梳頭,兩人言笑淡淡,也沒察覺到圓子來了。酆都國主無意窺見這等秘密,忍不住扭頭,非禮勿視,何況是東君的事情呢,還是別看的好,省得東君羞惱了,來他的酆泉獄打砸搶……
誰料,他一轉頭就看到一隻流著淚的白兔在盯著他,白兔手中握著一根笨重巨大的水晶藥杵,正一上一下地搗著草藥,它應該是看著藥才對,但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此刻卻看著他,淚流滿麵,教人眼眶也不由地跟著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