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近一年。給張郝氏看過的郎中無數,吃過的藥也是無數,但她的雙腿卻始終無法站立。
所以這次,一聽說老梁在京城尋到了一位摸骨高手,自是高興得不得了,準備第二天早起進京看病。
但老孫一聽說東家四更就起程,又開始為東家路上的安全擔起心來,執意要隨東家一起去。
這時候,又恰逢祁占奎去了順德還沒有回來,燒鍋店堂上不能沒有主事的,便要老孫留下,挑了店堂上武功也不錯的小羅隨他進京。
但老孫卻不肯,竟著急地衝張樹亭拍手道:
“東家,不是我嘴破,說出話來不好聽,這些天我的上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我是說,萬一豁嘴麻臉老勾他們真得要盯著我們,半路上向你下手,有我老孫在你身邊,十個八個山匪還不是我的對手,小羅恐怕就不行了。”
聽老孫這麼一說,又一想,妻子張郝氏也正是被豁嘴麻臉老勾一夥禍害的,也不想再出什麼事。還有,相比較而言,老孫對京城的路更熟悉一些,於是也就勉強答應下來。
於是,第二天四更天,老孫早早套好馬車,又將他那根鐵棍悄悄塞進車廂裏,拉上張樹亭夫婦就出發了。
這時,天是陰沉沉的,夜色也就顯得更黑了些。不過黑倒也不怕,每隻車轅上都掛著一盞馬燈,車前好大一片都是亮亮的,倒也覺不出路上黑來。
一路上倒也無事,老孫趕得馬車飛快,快中午的時候,馬車也進了永定門,
坐在車廂裏的張樹亭一見,急忙喊住老孫,要他在路旁找個飯鋪打尖,然後再往前行。張樹亭的意思,是不想到了再麻煩老梁張羅吃的。
但大家都知道,這個老孫是個急脾氣,見張樹亭要停下打尖,便看看天說:
“永定門到大柵欄已經很近了,幹脆再趕些路,到了店鋪再讓老梁管飯得了!”
說著,揮馬鞭就要打馬前行,可也就在這時,就見一旁飯鋪裏突然躥出一個大漢,且邊跑邊喊:
“抓住他!前麵客快幫把手,攔住他!”
老孫順著喊聲望去,就見一個孩子正直直地向他的馬車跑來,一時間,老孫又不由勒住了馬韁。
老孫的馬車走過那家飯鋪也就十幾步距離,所以,也是眨眼功夫,就見那孩子已跑到老孫馬車近前,接著又越過馬車,往前跑。那大漢也是跑得極快,也是眨眼越過老孫馬車,向前追去。
這時再看那孩子,也就八九歲年紀,瘦瘦的小個子。就見他本來已跑過還想往前跑,眼見漢子追上,又突然掉頭往回跑,接著,就直接跪到了老孫馬車前,哭著喊一聲道:
“大爺快救我!”
老孫一見,不由急忙勒住馬韁,跳下馬車,抱著馬鞭,幾步來到孩子近前,彎腰就想拉起孩子。
可也就在這時,那大漢已急回身,幾步躥到孩子近前,推開老孫,伸大手就抓住了孩子的後脖領子,同時大聲嚷嚷一句:
“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但大漢不推老孫這一下,老孫也隻想將孩子拉到一邊,繼續往前趕路,趕到大柵欄前的酒鋪,也好安安生生吃一頓午飯。
關鍵還不是安安生生吃一頓飯的事。老孫知道,這個老梁除了會做生意,還做得一手好飯菜。前幾年,張樹亭的兒子張平安出生。那時,張樹亭他爹張根茂還活著,一見是孫子,便要大擺百日宴,當時主廚的,就是特意從京城叫回的老梁。
老孫之所以不想在半路打尖,一心要趕到大柵欄的酒鋪吃飯,原因也在這裏。
但被大漢這一推,老孫也惱了。也一伸手,摁住了大漢的手道:
“好漢,為何對一個孩子這樣凶?”
那大漢一見老孫摁住了自己的手,也許認為老孫想動手,也惱了,就見他猛地用胛子向老孫抗去,同時喊一聲:
“去你娘的,哪能什麼人都敢冒出來管老子的事!”
這一抗,應該力量很大,也許是老孫不想讓自己一下倒地,以至抱著鞭子跳出五步開外。
這時再看那大漢,一見將老孫抗出五步開外,拎起小孩後脖子又要走。小孩在他手下拚命掙紮,邊掙紮邊又衝老孫喊一聲:
“大爺快救我!”
但老孫雖被抗出五步開外,卻又是穩穩站住,見大汊抓起小孩要走,又聽小孩喊,讓他救他。
也是情急之下,也是見再撲過去,恐怕已來不及,就見他將手中馬鞭照著大漢的方向猛地一揮,隨著“啪”地一聲響,就見老孫揮出的鞭梢像蛇吐出的信子一樣,直奔大漢拎提孩子的那隻手脖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