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薨風暅藍蓮綻,柳妒瀟湘恨朦朧。
柳晴妃來流離宮的次數愈來愈頻繁,而每一次都帶著高森莫測的笑容悠然遠去。
我感到了莫名的恐懼,不僅於她的笑,更由於她每日三次的“談天”。即使那些內容大都是宮內最繁瑣的小事,但每每談及這些時,她總是會用一種怪異的眼神凝視著我。
這日,我正與柳晴妃一起臨摹字帖,忽有一小太監急急忙忙跑至我跟前。正當我與柳晴妃均為其失禮而惱怒之時,他卻開口道:“上……上官大人昨日偶染風寒,又因操勞過度,恐怕……”
他就哽在了那裏,我急忙道:“恐怕什麼?你快說啊!”“命不久矣!”小太監艱難地憋出了四個字,我卻有如感到有四座大山壓在了我身上。
這消息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我手中的羊毫滑落,墨汁便濺在了剛完成的“莫哀”兩字上,似乎在無言地安慰我。
可我怎麼能做到莫哀呢?爹爹重病在床,我卻隻能在這個與外界無一點聯係的鳥籠裏悲切惋歎。作為一個女兒,居然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沒有盡。心口又開始一陣陣地疼痛,我捂緊了胸口跌坐在了地上。
柳晴妃見狀,便忙不迭地招呼丫鬟們給我去宣太醫,自己也慌得六神無主。即便我已無力抓住她的手,我亦感到她其實本也為善良女子,前幾日之事,怕是我多慮了罷?
“張太醫到。”“太子殿下駕到。”
幾乎是同時,太醫與太子便趕至了我的行宮。
太子冷冷地掃視了周圍一圈,那些丫鬟與太監便紛紛退下了。柳晴妃依然站在原地不動,隻是癡迷地望著太子。
可憐的落霞姊姊,自進宮以後還沒好好見過太子罷?
經過一番簡單粗略的診斷,張太醫似乎麵有難色。但他卻隻是擺手對我道:“瀟湘娘娘隻是因受到刺激過大,心力交猝,隻需調養調養便好。”
然後他便給我開了一張方子,讓我日日按時照帖服藥。我接過方子一看,那上麵盡是當歸、藥芍、茯苓等一些味苦之藥,我不覺皺了皺眉——我從小便怕苦,小時得病服藥時便由娘連哄帶嚇硬灌下去的,如今一開便是這麼多味,我怎麼能接受得了呢?
正待我對著方子歎息之時,又一個小太監不待通報便冒失地闖了進來,見他那驚惶的神色,我的心不覺涼了半截。
“稟瀟湘娘娘,上官大人在一時辰之前因為咳血過多,不幸歸天。”
爹爹果然還是沒能等到我見他最後一麵,那麼,我這個女兒還真是不合格呢!我默默地凝視著小太監,他此刻正在衣袖中翻找著什麼。
小太監的手已舉了起來,他哆哆嗦嗦地跪了下來,雙手托著一封信,開口道:“這是上官大人托我轉交給瀟娘娘的信。”
我接過了那封信,白底紅字的信封上赫然寫著“致瀟湘妃愛女蓮千芷”那是爹爹熟撚的顏體,清秀飄逸,我此刻卻懼於見它。
我喃喃開口道:“爹,你不是告訴女兒,女兒永遠不會寂寞,因為爹爹一直都在看著女兒麼?可為何你先一步走了呢?……”茫然到最後成了嗚咽,我伏在桌子上低低地抽泣起來。
太子不語,隻是用寬厚的手掌摟住我的肩膀,將掌心的溫度傳到我的肩。
柳晴妃最終還是悄悄地走了,走之前她亦沒像前幾日那般笑得高深莫測,而是帶有一種釋然的態度看著桌上的那封信。
胸口雖不再疼痛,但還有淡淡的悶氣。
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的病,怕是再受刺激後,便成了不治之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