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位牌都碎成這樣了，估摸著是魂飛魄散了罷……”玉帝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下你可知道，我為何要你攔下他了？”
嫦娥撇撇嘴，不屑地哼了聲：馬後炮。卻也強忍住心頭的喜悅，將碎玉小心收好，故意板起臉，嗔道：“他硬要離開，難道我還能攔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幾斤幾兩。”
“我是知道你不敵狐仙，故而才吩咐你將你們的故事在他麵前一說。千年前將你們攔下，正是害怕你們會落得這般下場。如今看到他這樣，你可信了？若不是我布下鬥轉星移陣將你們困於此處，此時你亦早已煙消雲散，哪有今日這時刻相伴的逍遙日子過。”玉帝意味深長地瞥了那隻肥得幾乎看不到眼睛的兔子一眼。
嫦娥眼眸一黯，伸手捋了捋玉兔的茸毛。忽而想起跟桃麗絲的約定，又小心翼翼地問：“仙人不是不死的麼，怎會……？”
“爾等乃吸納此番天地日月靈氣而存，若無了月華的陰氣，隻不過於形有礙；若是離了日光的陽氣，則是神體不再。而離日月愈遠，神形愈散，汝說說，形神俱滅的仙人，還叫仙人麼？怕是連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都不如罷。”
“再說凡人，形體滅了，神魂進入陰間搓揉搓揉，敲打敲打，重新放出來投胎進入六道輪回，或為畜，或為花草魚蟲，或重新為人，方可保得天地靈氣循環不止，生生不息。可要是個個都如那被破壞了命格的晉國皇帝般逃離，不再陷入轉世輪回，這天下間還有神魂可周轉麼？若無神魂相助，生出來的人不就成了沒有魂魄的傻子？長此以往，人人皆可長生不死，還要這陰間作何？生出來的都是無魂的傻子，還要孩子何用？陰陽失調，兩極失衡，必有一方先潰，另一方則滯，那麼，世間也就不再需要新的生命誕生，那群長生不死的就隻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這麼活下去，豈不是無趣得很？”
聽玉帝這一番說教，嫦娥心中隱隱有種模糊的感覺一閃而逝，快得教她抓不住。
她微微搖頭，握著手中幾粒紅玉，問：
“那麼，帝予我這碎裂的神位牌，又是何意？”
“許你千年，將他重新養活吧。”玉帝吩咐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像哪吒一樣。”說著，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抓，隔著一個時空，竟然在月麵上的荷花池中挑揀了幾根纖直的藕枝，並一朵含苞的荷花，一個多子的蓮蓬，一張嫩綠的荷葉，一並交到嫦娥麵前。
當水鏡上的金光逐漸消失，嫦娥鬆了一口氣。
她不屑地將那明顯過於纖細的蓮藕塞給玉兔磨牙，將荷葉重新扔回池子中，蓮蓬嘛——特意挑了個籽最多的，玉帝安的是何心？難道是希望狐仙再生之後更加濫情？
嫦娥隨手將蓮蓬一拋，喂了荷花池中的千年大王八，而後動作敏捷的翻身下了蓮花台，撥開擋在水麵上的荷葉，露出下麵的生命之源。
碧波蕩漾的湖水中，靜靜地躺著一個用蓮藕、荷葉、荷花拚接而成的人形生命。
那人形的心髒處，不是多籽的蓮蓬，而是那顆帶著淡淡血色的精靈石。
嫦娥小心翼翼地將手中幾粒紅玉放了下去。
這下形神具備，隻差時間了。
桃麗絲，莫要忘了，你許我的精靈石。
——千年的時間，足夠你飛十個來回了。
這天下如何，這國家如何，與我何幹？我想要的，唯一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