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麗絲雙眼一瞪,板起臉,李少白立即委屈地扁扁嘴,紅著臉小小聲說道:
“我要尿尿。”
桃麗絲深吸兩口氣,忍住狠揍他小屁屁的衝動,將他放下來。他立即邁著小短腿奔出花廳,視線左右一掃,隨便尋了個牆角放水。
透過敞開的窗戶望向那小小身影,淩伊蘭忍著笑,擺擺手,道了聲“姑娘無須多禮”,竟連虛扶一把的表麵功夫都懶得做,隻曲起手指,輕敲著扶手,一臉慵懶的問:
“那麼,趙夫人的意思是——”
趙夫人對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略微有些不悅,看著滿臉委屈地坐回自己身邊的愛女,強忍著心中的不適,笑道:
“也沒旁的意思。隻我這女兒大了,心思也見長了,偶爾也會念著她的生身父母,也不知他們是否安好,家中是否還有兄弟姐妹替她盡孝……”
話已至此,淩伊蘭再裝作不知道她的目的就顯得有些不厚道了,便也不再與她兜圈子,爽朗的一笑,道:
“說來慚愧。淩某也是孤兒一名,並不曾見過生身父母,就是叔伯堂親和姨舅表親,也未曾有來往。故而——”他望著趙宜蘭那張臉,腦中隱隱有些模糊的片段閃過,頓了一頓,才接著道:
“淩某也不知是否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家中老仆也從未提及,怕是要讓趙夫人和趙小姐失望了。”
果然,聽了這番話,趙夫人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卻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看得出來,她的確是很痛愛這個養女的,此番前來,也許真的隻是想要讓宜蘭小姐認認親,卻並不打算放棄這個女兒。縱然認不了這門貴戚,對她現在的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影響,隻是感慨沒能攀上這麼好的一個助力,不能幫自家夫君和兒子拓寬人脈而已。
趙宜蘭的心思就不同了。
有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淩府的富貴,不是靠行商起家的趙府可以比擬的。
第一眼看到這位公子的時候,她真的很激動,打心裏認為他們有莫大的關係,就算不是親兄妹,怕也是關係極其親近的堂兄妹什麼的。
隻是,對方完全沒有認下她的意思。
她很快就紅了眼圈,一雙煙波流轉的杏眸盈滿水光,那淚水強忍著將落未落的,徒惹人憐惜,頗有那麼些說不出的味道在裏麵。
桃麗絲滿臉好奇地盯著少女,上下研究了一番。
——血族的女性很少有哭泣的。即便是她自己,貌似近幾千年的記憶中也沒有掉過眼淚。哪怕是被泰坦星上的巨型食人草的藤蔓卷起來就要往那長了好幾圈尖利的三角齒的血盆大口中放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哭。
她突然想起了小狐狸覺得委屈的時候,會淚眼汪汪地注視著自己。
還有前天晚上遇到的那群孩子,會因為恐懼而哭泣。
哪怕是成年人,比如那幾名壯漢,也會因為身體的傷痛而痛哭涕流。
這說明——這個星球的人類淚腺發達?
可惜,再發達的淚腺,再嬌柔可愛的姿態,也無法撼動血族的心。
淩伊蘭很快便委婉地端茶送客,並直言自己將要出門一段時間,近期內不會在寧州府出現。這是拒絕她們登門再訪了。
趙夫人不無遺憾地帶著趙宜蘭告辭。後者一臉幽怨地看了淩伊蘭好幾眼,被人家直接漠視了,隻得含淚離去。
馬車駛離淩府大門,才拐過街角轉入相鄰的大街,就又停下了。
正柔聲安慰小女兒的趙夫人一時沒坐穩,晃了一下,差點沒撞到車壁,便有些不悅地嗬斥:“為何停車!”
“夫人,前方有一名婦人攔路。”車夫有些無奈地回答。
“問她何事!”趙夫人顯然心情不是很好,說話的溫度都降了好幾級。
外麵隱約傳來交談聲,似乎有“淩府”“公子”“孩子”這樣的字眼。
不一會,車夫隔著車簾子刻意壓低了聲音道:“那婦人原是淩府的舊仆,說是有些話想要當麵告訴小姐。”
“不見!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好了!既然事關我的女兒,難道,還有什麼是我這個當母親的不能知道的?”趙夫人顯然對淩府的人失去了好感,擺起譜來。誰叫那驕傲的公子對她這麼冷淡呢!攔車的不過是個家仆,雖說她也隻是個商人婦,卻是自由身!兒子那是有資格參加科考的!
想到這一層,她心情好了些,催促道:“怎麼還不走?”
簾子外默了默,顯然車夫有些為難。
趙宜蘭用絲帕沾沾眼角,拉住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嬌嗔道:“娘——”
趙夫人歎了一口氣,吩咐車夫駕車跟著那婦人前行。
馬車拐進了一條寂靜的小巷,停在一戶看著不是很起眼的小院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