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披掛上他們的防寒裝備,抱著一堆輕飄飄的包裹,準備找個背風的路口去“郵寄”,因為不是去寒海猛烈的海邊,安國慶他們在防寒方麵都穿戴得馬馬虎虎,唯一認真的隻有安然,這位小姐再度把自己變身成一隻圓乎乎的,笨拙的棉球熊,踢一腳,滾三滾。
燒紙,或者說是“包裹”都安國慶和江傑雲他們四個大小男人們全權承擔了,於是,這位棉球熊小姐便可以輕鬆的用熊掌握著一隻放空了的魔術彈,輕鬆的跟著他們的身邊,一路滾著找到一處背風的路口。
不知道是不是大量的鞭炮燃放造成的空氣汙染使得周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湧起了淡淡的霧氣,讓這個對安然他們來說比較新鮮的地方變得更加的陌生了起來。
鞭炮聲基本已經停歇了下來,此處地處郊區,建築物的無論是高度還是密度都比較有限,夜已經很深了,寂靜又開始漸漸回歸自己的位置,接手這個過於喧鬧的夜晚的統治權。有些人家的燈火已經滅了,但大部分的人家都還亮著,還有不少人家窗前或是陽台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紅燈籠,在夜晚的寒風裏飄飄搖搖,薄薄的白霧讓燈光的形狀顯得模糊卻又有著異樣的溫暖。
背風的路口處,也有幾個當地人已經在燒著紙了,明亮的火光衝淡了一點霧氣的朦朧之感,但也僅僅是清晰了它們本身而已,在其餘的地方,黑暗和霧氣反而顯得更加的鮮明,人影隨著跳躍的火舌在昏昧中影影綽綽的搖曳著,寒風裏傳來一些模糊的低語,那是一些人在燒著紙的同時低聲說給逝去親人們的思念,也對著他們訴著自己和親人的現狀,還有對未來的希望……
除了低語,還隨著風,打著旋兒的紙灰,安然曾聽鄰居的老人說,那是陰差在收“包裹”了。
真有點百鬼夜行的範兒,某腦補黨認為,這真是一個合適於往陰間寄包裹的時段。
安然他們特意與其他燒紙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安國慶的說法是,這是為了怕風一吹,容易把大家的“包裹”給弄亂了,給張千李萬兩位陰差造成麻煩。
薑成卓認為安大叔的這種保持距離的措施非常之明智,不過,他的理由可不是怕為了兩位陰差的工作造成什麼負擔,他是擔心自家寄的包裹中的冥幣讓別人給占了便宜去,一分不行。
安然覺得如何可以的話,這位老兄都想把每一片紙灰翻看一遍,或者再讓陰差們給他打個回條,蓋個收訖章,回頭再與安家和李家的故去的長輩們通通信,核對一下他們的實收金額,看看陰差們有沒有中飽私囊?
薑成卓真不愧是名符其實的“死要錢”。
找準了地方,安然打起頭陣,這時,她熊掌中的那根放光了魔術彈開始發揮作用--她用它在地上畫著一個個看不見的圈子,同樣的,每個圈子中間都隔著一段距離。
接著安國慶他們開始將懷裏抱著的“包裹”放進一個個透明的圈子裏,圈子與圈子之間保有距離的目的與前相同,依舊是怕給陰差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同時,也是防止錢財分配不清,在這一點上,充分體現了那句話“親兄弟,明算賬”,哪怕對於逝去的人一樣--當然,這都是活著的人想法。
安國慶在“寄包裹”的時候隻是默默的蹲在那裏點火,讓安然跟在後麵拿那根廢魔術彈不斷的幫著撥拉著紙堆,讓它們燃燒得更加的充分,從安然記事跟著老爹“寄包裹”開始,她就沒見他像別人家燒紙那樣說過什麼,大概根本的原因是,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雖然做著唯心的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相信他說的話,逝者們會聽到,如果逝者真的有知,那麼他們便什麼都看到了,還需要他來說什麼呢?
安然覺得其實有時候能騙騙自己也是好的,可就怕一直這麼清醒著,騙不了,才更明顯死亡對活著的人意味著什麼,也許因此才會更加的珍惜身邊的親人吧?
最少,安然自己是這樣的想的。
死亡就是讓你永遠失去你的親人,無論是何種意義上的,從此他隻停留要你的記憶和懷念中,無論你是活著,還是死去,都永遠不再相見。對於已經死去的人來說,死亡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隻對活著的,懷念著他們的人才有。這正是死亡的殘酷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