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提著魚進屋,聽內屋有一道溫婉的女聲:“先生又破費了……”
“你需要補身子。”
“是妾身給先生添麻煩了。”
“別想太多。”
屋內人就是柳卉芸,如今已經懷孕九個多月,眼看就要臨盆了。
她身子重,加上之前落下點病根,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連下個床都顯得困難。
本想著她能伺候先生左右,結果數月來反倒讓先生伺候她吃用,當真是心中愧疚無比。
她摸著肚子,時常想腹中孩兒會不會怨她。本來這孩子也該是天之驕子,親王世子的身份即便將來沒什麼大出息也是衣食無憂富貴榮華,現在倒好,躲在這荒島上吃穿用度都得依靠別人。
先生心善倒也好說話,可長久下去總不是辦法……
也許是要當母親了,柳卉芸的心思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她從盲目戀慕到日漸清醒,如今已經看得透徹。
不說旁的,光是先生七情不動就足夠讓她知道自己無望了。
這先生不愛親近人,對誰都不冷不熱的。雖然心善,可太冷。任憑別人一腔熱血潑上去都隻能慢慢被冷卻。
這樣的人,怕是很難動心。
情愛之事本就應該是雙方麵有來有去才會長久,一個人再有滿腔熱情,對著個冰坨子總也不是辦法。何況情愛本就少有長久之說,時間久了總也絕望了。
柳卉芸與其說絕望不如說看清了,她也不求別的。反正王府是回不去了,何況她本就不是貪圖享樂的人,先生這邊雖冷清些,倒也自在。
沒有那麼多規矩,也沒有互相爭寵,更不用小心翼翼伺候婆婆。
如今她想的無非是等孩子生下來要好好教養孩兒,若能學到先生一星半點的本事,一輩子也能受用了。
是的,如柳卉芸這樣的大家小姐總也讀過些書,識過些字,眼界自不比那些小家小戶出來的女子那般短淺。
她很快意識到先生知識淵博,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六藝精通才華橫溢,醫術隻是冰山一角罷了。
“收徒?”先生盛湯的手一頓,放下湯碗:“你是說你腹中的孩兒?”
“是,這孩子將來若能得先生指點,勝過學府名師。我不求他蟾宮折桂,隻望能學以致用,將來有糊口的本事罷了。”
先生默默看著她,也不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如果是女兒,我自當教導,如果是男兒……妾身才學疏淺,怕是耽誤了孩子。”
先生長歎一口氣,把湯碗端過去:“先喝了。”
柳卉芸也不求先生立刻答應,隻覺得自己誠心誠意總有一日能金石為開的。
臨盆的那天,天空陰雨綿綿。
柳卉芸是半夜陣痛的,島上離開鎮子太遠,雨夜劃船也太過危險,來不及請穩婆。
本來男女有別,柳卉芸內心是拒絕的,可真疼起來的時候就什麼都顧不上了,隻求能快點把孩子生出來,至於接生的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而偏偏……
孩子胎位不正……
折騰了大半日,柳卉芸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哀求著:“先生,別管我了……求你把孩子拿出來,孩子……孩子會憋死的……”
“你要我剖腹取子?”
柳卉芸閉著眼,一臉絕然。
如今除了這個方法,已經別無他法了。
不然即便孩子生出來也是會有損傷的,當娘的怎麼舍得孩子有一點點不好?
而且她有預感,再拖下去隻怕母子兩誰都保不住。
先生歎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