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娉慌亂之中也知道向梅園的方向跑,她心裏存著一線希望,皇帝如果在梅園,她就有救了——他就算怨她怒她,也終歸不想殺她。
惟娉邊跑邊將寬大礙事的翟衣外袍脫下來丟在地上,隻穿著輕薄的白色中衣跑。她看著嬌弱,體力卻是以往隨父兄逃亡時鍛煉出來的,縱然身子不便,太監和侍衛一時間竟然也沒抓住她,可終究是女子,又懷著八個月的身孕,隻跑得發髻散亂,花鈿委地……太監和侍衛也越來越近。
持杖的太監怒極,見和惟娉距離趕得近了,也不待將惟娉抓住,揮起大杖向惟娉的頭上打了下去,惟娉跑動間也看到了,忙邊跑邊躲,又粗又長的杖頭沒打到惟娉的頭,卻狠狠落在惟娉的腰背上,將惟娉打得趴在地上。
太監上前兩步雙手高高舉起紅漆大杖準備給惟娉當頭一擊,杖殺了她。
惟娉知道在劫難逃,一雙鳳目憤怒地盯著太監。
看著那張憤怒也美不可言的臉,太監竟然打不下去,頓了頓,獰笑著道:“你倒挺能折騰,這麼折騰還不是個死?別恨雜家,雜家隻是奉命……”話沒說完,隻覺得眼前一道寒光,長虹貫日般飛過來,一陣冰寒穿透他的身體,他就無法動彈。他低頭看看,原來是一柄長刀將他活活釘在地上,他眼看著鮮紅的血順著刀刃流下,手中無力,大杖落到地上,咚的一聲。
侍衛們也被突然飛來的這一刀驚呆,他們看著那柄穿人刀的刀柄還因餘力未消而在輕輕顫動,片刻後才意識到,有人在這裏行凶。
何人敢在皇宮行凶?!
侍衛們都嗆啷啷抽出儀刀……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紛紛跪下,口稱:“陛下。皇後娘娘。”
來人正是景熙帝衛宣和皇後蕭怡如。衛宣還穿著上朝議政時的禮服,跑著一樣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剛剛衛宣遠遠地看到太監舉杖行凶,來不及喝止,抽出身邊侍衛的配刀就投了過去,將太監釘在地上。
衛宣大步來到惟娉麵前,虎臥龍伏一樣蹲下,一伸臂扶起惟娉,銳利的鷹眸已經看到惟娉身下汪著一灘血,被大杖擊中即使出血也不可能這麼多。衛宣麵上變色,簡短有力地沉聲道:“你怎樣?可有受傷?傷到哪裏?”
看到被釘在地上的太監,再看到扶抱自己的皇帝,惟娉知道自己絕處逢生了,她想笑,可是腰腹間突然劇痛,讓她的微笑扭曲成痛苦的神色,她一把抓住衛宣胸前繡著銀色紋章的領襟,顫抖著紅唇道:“……孩子……孩子……”她劇痛難忍,又擔心孩子有失,竟是說不下去。
那一杖將惟娉打得動了胎氣,孩子怕是要早產了。
衛宣抱起惟娉就走,邊走邊吩咐:“去太醫院傳婦科呂促太醫、內務司傳穩婆速去梅園。天頤宮一幹眾人蠱惑太皇太後,全部杖殺,天頤宮侍衛不核實就聽太監之言行事,全部格職,回衙等待治罪。收回太皇太後手中兵符,著人守護太皇太後以安養天年。皇後監刑。”
剛剛趕到的蕭怡如答了一聲:“是。”她慢抬雙眸看著丈夫抱著別人之妻快步向梅園走,那女人身上的血流出來,將皇帝玄衣上銀色的章紋染成一片淒豔的紅……出血這麼多,怕是不吉之兆。
衛宣抱著惟娉向最近的梅園趕。隨駕的侍者跟著他跑,哪裏追得上他,盡被他落到身後。
懷裏的人縮成一團,嬌軟的身體因疼痛而僵緊。一雙小手緊緊抓著他紋秀華麗的衣襟,就沒鬆開過,纖細柔美的手指因用力而煞白……一股溫熱的****透過玄衣中單和蔽膝沾到了他身上,那是她的血。
衛宣早已經後怕。如果剛才他來晚了呢?如果他甩出的刀沒有穿到行凶的太監呢?隻怕惟娉早已經躺在血泊中香消玉殞……他本以為全天下,隻有他才有力量保護她愛護她,卻沒想到,正是他帶給她最大的危險,他雖於毫發間免於她被杖殺,卻不敢說救了她,她在流血,好多的血。衛宣不知道女子生孩子要流這麼多血嗎?當初王妃生孩子的時候,他隻坐在書房裏等,他不知道女子生孩子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