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吉輕笑,他有許多誇張的怪論,果然,他又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了,說:“你知道這個窗戶為什麼設計成這樣?”
“為什麼?”
“因為好爬呀。”
“爬上去做什麼?”
“走婚製度啊,你睡在上麵,我夜裏就可以爬上去了,如果你紮起長長的辮子,拽我上去更方便。”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吧?”
“嗯。”
“我不理你了。”
“我請你坐白馬。”
莫寒說這話的時候,不懷好意地看著林吉的裙子。
她心血來潮,買了當地人的筒裙,穿上了。
“我這樣怎麼騎馬?”林吉問。
“一會你就知道了。”莫寒說。
當地人好說話,導遊給他找了一匹馬,可惜是黑的,要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一定找人刷成白的,就像此時天空的白雲一樣。
將就著吧。
林吉十分為難地看著那匹馬,她是想不到辦法上去了,除非她豪放地撕開裙子。
“你很笨。”莫寒說完這話,抱著她,送她坐上了那匹馬。
林吉連忙扶著鞍頭,又有點臉紅。
他不要導遊牽馬,自己來挽那疆繩,回頭對她說:“你要扶穩了,不然,掉進河裏。”
那馬向前走了,輕微的顛簸。
“我才不會掉進河裏。”林吉坐穩了,高興,又開始念叨:“當年信道情無價。”
“不準往下念,不是什麼好詩。”莫寒忽然霸道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林吉沒往下念。
——當年信道情無價,桃葉尊前論別夜。臉紅心緒學梅妝,眉翠工夫如月畫。
來時醉倒旗亭下,知是阿誰扶上馬。憶曾挑盡五更燈,不記臨分多少話。
她隻是感慨那一句“知是阿誰扶上馬”,至於那首詩裏的前緣後事……
詩中女子的梅妝眉翠,是為了一個男子,而她的歸宿,卻不知是阿誰。
詩是好詩,情難而已。
“我們去哪呢?”林吉側身坐在馬上,看遍地的野花,看遠山綿延,雪蓋一段。
“不知道,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莫寒說。
她微微一笑,想起昨天,她和他跪在寺廟褪色的長木板上,安靜地磕長頭。
過去所有的關於生死的事情,那時都漫上了心頭。
那些無常變幻,不會因為思慮而改變。
但當他們離開寺廟,穿過市集,人世間的聲音,有煙火氣,讓人從虛無的悲傷中,降落下來。
此時此刻,他牽著她的馬,一直往前走,經過雪水化成的溪流。
壘起的石塊是岸,長長的木頭是橋。
她坐在馬上擔心掉進河裏,但那河水清澈極了,往河流的來處看,甚至有微微的藍色,是晨曦的顏色。
她似乎聽見黑頸鶴在山穀裏清唳,但那聲音不是真的,這裏的鶴群冬末來,晚春走,他們來的時間不對。
他忽然就停在了橋上,回頭笑著說:“婚禮之前,你和我要形影不離。”
“為什麼?”她問。
“因為,你有逃婚的前科。”他笑著說。
“我發現你一肚子壞水,我不逃婚,能遇見你?”林吉被諷刺,不高興,大言不慚。
“嗯,總之,你和我要形影不離,這一輩子都是。”
他偏執地說,但她聽了,還是忍不住動心。
這裏多好,他牽著她的馬,站在溪流的橋上。
他們回望高山、綠野,回望她和他的前緣。
就在這樣停頓的片刻,她有點恍神,她會挽著他的手,雪白紗裙拂過教堂的石階,而石階旁的那一叢白花,依然盛放著,等她邁進教堂的大門。
她忍不住說:“我要下來!”
莫寒隻好走過來,伸出手臂接她,她想也不想,就從馬上撲了下去,撲在他懷裏。
幸好,他穩穩地抱住了她。
她也抱住了他,她抱得緊,她打算抱住他一輩子,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