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國民說:“這是無端猜測。”
這名記者又說:“還有人說你們的選秀存在嚴重的歧視,同時存在嚴重幹涉選手隱私的侵犯人權問題。很多人表示,不會參加這樣的活動。”
石國民從容回答:“這是根據我們集團的特點製定的條件,至於引起非議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但是我們不會因為非議的存在而改變什麼。說到有沒有人樂意參加選拔的問題,現在還真不好說,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薑太公怡然垂釣,隻釣到一條魚,而石國民高調下鉤,咬鉤者踴躍,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報名開始後,他不得不把報名點從一處追加到四處,仍然處處人滿為患。
石國民決定讓石磊當終選評委,他認為石磊應該把這當作恩賜的,定然受寵若驚。打石磊的電話,卻發現聯係不到他了,親自跑到了一白書店探尋石磊的行蹤。
其時一白書店裏沒有顧客,石凱正在埋頭讀一本小說,專注得沒有察覺石國民的到來。石國民隻看到石凱的額頭,那是匡喜梅風格的額頭。石國民輕咳一聲,對於石凱如同晴天霹靂,嚇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
“石,石總。”石凱站起身,怯生生地打招呼說。
石國民之於石凱是一個神性魔性共存的所在,神性來源於他那富有傳奇色彩的發家史,魔性在於他拋棄了匡喜梅。小時候有一次他做錯了事,他父親教訓他,他奮起抗爭說:“你不配做我的爹,我爹是石國民。”這句話不但激怒了他的父親,也觸及了匡喜梅的隱痛,不但他父親大打出手,袖手旁觀的匡喜梅也加入進來。那是一次十分慘烈的虐待兒童事件,隻可惜石凱生錯了地方,沒有人為他主持公道不說,還有人在一旁吹捧這種做法,說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屁話。這頓毒打,沒有打散石凱心中大逆不道的錯誤想法,反而像經過夯實的基礎,更加堅固了。
石凱的這種擇優淘劣的選擇是一種很人性化的選擇,並非是他專有,隻是很多人沒有機會選擇而已。盡管以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明白了很多事理,但是他還是一廂情願的沉浸在這個選擇裏,不願醒來。
真正見到石國民以後,他對這個能夠呼風喚雨的老頭既愛又恨,對如何稱呼他曾經大傷腦筋。他問石磊:“我該怎麼叫你爸爸?”
石磊說:“你叫伯伯就成。”
石凱稱呼石國民伯伯,卻遭到了石國民的反對,他說:“我不是你伯伯,你該叫我石老板或者石總。”
石國民很少麵對石凱,每當見到石凱他都會產生奇怪的念頭。如果他對匡喜梅從一而終,那麼這個小東西將不可能出現,匡喜梅成為他人之妻並為其生子,令他如噎哽喉,極不舒服。如今想起當年海灘上那個生動的匡喜梅,他還是心動不已的。他見證了匡喜梅從十八九歲到二十四五的華彩歲月,至於匡喜梅生命的逐漸灰暗直至慘淡收場,都是他既沒有見到也不願設想的。
這次見到石凱,他驚覺匡喜梅始終在他的心裏占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到了這個年紀,他經常下意識地盤點他的人生,離開匡喜梅是他的一個不願意正視的錯誤,而且是一個沒有機會修正的錯誤。
當初破釜沉舟進城創業,在和匡喜梅離婚這件事上,無論他成功與否,他都注定了是一個反麵教材。如果戳羽而歸,別人會說:“看看吧,那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這就是不務正業的下場。匡喜梅還真有遠見,省得跟著他受洋罪。”事實上他成功了,別人就有了這樣的說法:“這人是個陳世美,未發家就先扔了發妻,顯見得不是一個好鳥。”
石國民好一陣恍惚,在書店裏踱了一圈才問:“知道磊子去哪裏了嗎?”
“他被高鴻影借走了。”
“什麼話?磊子又不是東西,怎麼會被借走?”
“是磊子哥臨走時這麼跟我說:‘高鴻影要借我兩天。’”石凱學著石磊的口吻說。
“哪個高鴻影?”
“就是那個和比爾哥沒結成婚的媳婦。”
石國民心裏犯了嘀咕,石磊到底有什麼用處,高鴻影要把他借去?
朱韻得到了石國民大張旗鼓選秀的消息,疑竇叢生,挺著大肚子乘坐公共汽車趕了回來,搞突擊檢查。在別墅裏,她獵狗似的四處仔細地嗅,蒼鷹似的地毯式搜索,除了在臥室裏聞到了一些石國民老年男人的那股類似發黴的氣味,以及床腳下一度被她錯認為毛發的蛛網,再沒有突破性發現。
這是一項耗費心神的工作,實在把她累得不輕,在沙發上躺了半天也沒恢複元氣。石國民回家發現了朱韻,心疼地埋怨她不該私自跑回來,有什麼需要,隻需一個電話,超不過兩個小時,他就會出現在她麵前。
朱韻說:“石總日理萬機,隻怕沒空理會我這個舊人。”
“什麼新人舊人?”石國民一頭霧水。
朱韻冷笑:“你心知肚明。”
石國民大呼冤枉。
朱韻說:“現在沒有,不代表明天沒有。你搞什麼選秀,不怕沒有投懷送抱、舍身取義的。”
石國民忙說出選秀的初衷,朱韻更是冷笑連連:“你還真是個稱職的父親。”
第二天石國民詢問朱韻什麼時候回海濱城市,他安排時間送她。朱韻說:“你盼我快些走,可我偏不走,總不能把這裏空出來,虛位以待,讓別人有機可乘吧?”石磊的威脅隻是她神經過敏,而目前選秀選出的一股緊張空氣,卻不是虛擬的,孰重孰輕,朱韻掂量得出來。她如臨大敵,全方位警惕著外敵的入侵。
石磊完成了一首又一首血與火的詩歌,沉浸在創作的成就感裏,孤芳自賞。石國民的擔憂不是沒有根據的,石磊在盎然的詩情的陶冶下,甚至產生了悠然南山采菊東籬的向往,他想避開這紛擾的城市,找一處窮山僻壤安頓下來。這樣一來,他勢必會和石國民在不知不覺中合作完成一個偉大的圓圈,石國民處心積慮混跡於城市,石磊千方百計回歸山林。
就在石磊的計劃逐漸成熟的時候,高鴻影打來電話,有些心虛地說借他一用,把他從關於人生哲學以及美學的苦思冥想中拖回了現實。
他驀然內疚,這許多天裏,他居然忘記了還有一個需要他適度關心的高鴻影。
高鴻影說要借用他兩次,第一借是幫她去比爾家取回她的一件東西,至於第二借,高鴻影說她還沒有想好借還是不借。要取的東西是一件普通的金項鏈,因為那是她父母給她的新婚禮物,別的東西她可以不要,這條項鏈她必須拿回。
石磊坦率地說:“這件事我恐怕愛莫能助,因為比爾的爸媽門都不會讓我進。”
比爾的父母一直認為婚變事出有因,他們詢問過高鴻影幾次,沒問出所以然來,懷疑高鴻影有所隱瞞,於是不怎麼待見高鴻影,並且時時用懷疑的目光審視高鴻影,恨不能看透她的內心,找出婚變真相。高鴻影怕和比爾的爸媽打照麵,但打個電話心理還是能承受的,於是打電話過去說等等讓石磊過去拿項鏈。
聽高鴻影居然委托石磊來拿東西,鄭生輝如夢初醒:“看看吧,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比爾逃婚時留下的那封隻言片語的信,隻說受夠了,不想受任何人的擺布,鄭生輝和宋淑琴分析來分析去,並沒有把他們自己劃分到擺布比爾的任何人中,他們隻會愛兒子,怎麼舍得擺布他?用排除法把兒子身邊的人一一過濾一遍,石國民是擺布兒子的最大嫌疑,當然也少不了石磊。當兒子宣布要結婚的時候,弄了他們夫婦一個措手不及,因為事先兒子沒有任何談戀愛的征兆。他們提醒兒子終身大事,不要太草率,兒子出示了結婚證,並說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兒子先斬後奏,他們有意見也形同虛設,幹脆沒有了意見。這一切跡象說明,兒子在結婚這件事上受了要挾受了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