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石磊給高鴻影發去一條短信:“凡事想開。”
一天之後,高鴻影才回複說:“謝謝,勿念!構成事實的事情,我隻有接受。”
秋天好像忽然間到了,高鴻影感覺到一種清朗而明澈的涼意包圍著她,她想告訴石磊,這一年的秋意闌珊是專為她一個人而存在的,但是她沒有說,她在竭力維護她的矜持。
逃婚事件大約過去了半個月,比爾跟家裏聯係了一次,鄭生輝和宋淑琴連番提出的一長串問題和譴責,比爾都用沉默應對,最後他說:“我很好,不要試圖找我,打完這個電話,我會離開現在所在的城市,另一座城市一家大公司有意聘用我,我過去撞撞機會。”
鄭生輝和宋淑琴有意無意地放出口風,比爾被一家大型公司聘用,年薪高達六位數,他們想以此挽回點兒顏麵。
石磊也一直等待比爾的電話,但是他沒有等到,當聽說比爾跟他父母聯係過,就去比爾家打探情況,毫無懸念地吃了閉門羹。比爾終將會得到父母的寬恕,這隻是時間的問題,但是石磊作為比爾叛逆的元凶,今生今世都隻會得到比爾父母的詛咒,而不會獲得一絲一毫的諒解。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呀!”鄭生輝痛心疾首地感歎。他們為兒子設計的道路不能不說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他們的一路護送不能不說如履薄冰恪盡職守,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出半路殺出個石磊,使他們天衣無縫的育人計劃出現了一道危險的縫隙,更何況後半路又跳出了個幫凶石國民推波助瀾,更使萬無一失化為了千古恨事。這對狗父子可謂罪孽深重,不但使比爾背離了康莊大道,還推遲了老鄭家第三代的茁壯成長。在比爾告知他們要結婚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已經製定好了計劃,一定要把他們的第三代培養成為超越比爾的存在。可是他們第三代的誕生猛然間從指日可待急轉直下變成了遙遙無期,計劃雖好,無的放矢。
比爾逃婚也給了石國民一個大大的難堪,讓人們看了一個大大的笑話。他傾注的大量的心血,投入的大筆的金錢,以及所有的煞費苦心都僅能使這個笑話更豐滿,更華麗,更具有諷刺意味。他曾經不分場合地誇獎比爾,儼然比爾是他石國民的驕傲,如今他不分場合地說:“這小破孩,太孬種了,和他比起來,我家磊子也算得上一個好孩子了。”
石磊在比爾家遭到拒絕,來找石國民商量,他說:“爸,是不是我出去找找比爾啊?”
石國民一臉的不可思議,憤然說:“那是一個大騙子,找他做什麼?磊子啊磊子,不要整天想一些份外的事,做做自己份內的事,好不好?”
“那可是你上趕著認的幹兒子,怎麼就是份外的事?你也太絕情太沒人情味了吧?”石磊大義凜然地詰問。
“不提什麼幹兒子我還不臉紅呢。還有趕上他絕情沒人情味的嗎?”
石磊被石國民反問的張口結舌,哼哧了半天,悶聲說:“不管怎樣,我都要去找他的。”
“我看你是他媽的寫詩寫傻了,要去也行,先把你的飯店給我弄開業了再說。”石國民吹胡子瞪眼,他明白圈不住石磊,就用話激他。”如果第一個月的營業額突破二十萬,你樂意去哪兒我都不攔你。”
“好,一言為定,到時別說話不算話。”石磊回答得豪情萬丈,轉身走出石國民的別墅,忽然意識到石國民說話算不算數不足為懼,而是石國民劃定的這個目標實在太高了,四黑居的規模就算每天滿座,月營業額或許能勉強達到十萬,二十萬想都別想。
石磊忙碌起來,為了這個完不成的目標。重新裝修店麵,招聘員工,還要滿腦子地挖掘特色,期望能開發出四黑居的招牌菜。忙碌一天,石磊基本上在家閉門思過,進行痞子式的思考。
“暗夜裏盛開了許多大團的墨黑的花朵,蟄伏其中,石磊的精心策劃刀鋒和白骨的愛情,血和肉的背離,腐爛黴變的陽光,豐腴肥沃的陰影,他在詩歌裏逃離了溫情脈脈,以殺戮和背叛的形式詮釋了人與人之間對一種團結緊密的迫切需求。”這段話是砂鍋羹的讀後感,他還不無擔憂地說:“這是一個詩歌的沒落時代,來自四麵八方的感官刺激已經讓現代人疲於應付,無暇解讀詩歌裏心靈的歡唱和低吟,這無疑是一大損失,人們的精神領地正在逐漸流失。石磊的詩歌橫空出世,使這種個人的掙紮具有了時代的共性。”
癡迷給了石磊忘卻的力量,也給了他一個自由空間,他不同尋常的靜默讓石國民心驚肉跳,感覺石磊仿佛是一枚正在養精蓄銳的炸彈,時機成熟了勢必要製造出驚天的一聲爆響。
石國民悄悄從砂鍋羹那裏要來石磊的詩歌,想領教一下這些砂鍋羹倍加吹捧的文字。入夜,他戴上老花鏡,翻來翻去,如看天書,不知所雲。他不懂詩歌,但他一直覺得詩歌應該是一種優雅的酸性,而石磊的文字是粗俗的、張狂的詞組的堆砌。睡去後,刀光血影,骷髏白骨充斥了他的夢境,在他第三次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驀然察覺夢境中的那些紛雜的場景居然出自石磊的詩,實在忍無可忍了,在淩晨三點給砂鍋羹打去了電話。
“老兄,你神經病啊?還讓不讓人睡覺?”砂鍋羹嗬欠連天地抱怨。
“對,我是神經病,而且想殺人了!”石國民怨氣衝天地命令說:“你要馬上停止和磊子鼓搗那些詩歌破爛,磊子都讓你誆騙得走火入魔了。我要你告訴他,他的詩狗屁不值,再寫一萬年也還是狗屁不通!”
“你這不是逼我說假話嗎?你的粗暴和武斷,有可能要扼殺一個詩歌天才呢!”砂鍋羹半真半假地說。
“你一定要說!我寧可他是一個蠢材,也不願他是一個遲早要進精神病院的天才!老耿,你騙騙磊子還行,可千萬別在我麵前耍花腔,再說什麼天賦,什麼奇才,信不信我把你的砂鍋子敲碎了?”石國民也半真半假地恐嚇。
“唉,老兄,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磊子這個年紀,就好比一匹發情的野馬,沒有公主馬的王子馬渾身的力氣沒處使,寫寫詩發泄一下沒什麼不好?總比殺人放火好吧?”
“殺人放火還算正常了,這不正常,你鼓動他誤入歧途,就得還我一個正常的磊子。你要想辦法,抓緊想辦法!”
“好,好,沒問題,我想辦法,想辦法。”砂鍋羹下意識的答應著,一陣困倦襲來,放下電話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砂鍋羹把石國民的深夜來電當成了一個奇怪的夢。當石國民再次來電詢問想出辦法沒有,他才意識到那是真實的,沒用費神,就提出了一個簡捷的辦法:“給他娶個媳婦。”
“能管用?”
“老兄,你想啊,對付胡亂蹦達的發情的小公馬,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它一匹漂亮的小母馬。”
“也對……行不通的,牽一匹母馬來,誰能保證磊子就能相中?”
“誰說隻牽一匹啊,你給他弄很多匹來,讓他有挑選的餘地。”
“到哪裏找那麼多的母馬?”
“讓她們自己送上門來,你可以組織一個選秀活動,選拔形象代言人。”
“可以考慮,到時候你做評委。幫我起草活動章程吧。”
一個大規模的活動就在石國民和砂鍋羹的三言兩語中誕生了。三天以後,召開了盛大的新聞發布會,電視台、電台、報紙、網絡各宣傳平台上一齊湧起了鋪天蓋地的宣傳浪潮。
有記者問:“為什麼要把參賽年齡限製在二十二歲到二十六歲之間?”
石國民答:“這個設定兼顧了美麗和成熟兩個方麵,我們集團的形象代言人不但要有青春靚麗的外形,而且要有健全的心智,豐富的內涵,隻有這樣才能代表我們集團健康向上的形象。”
另有記者問:“為什麼一定要求參賽選手未婚甚至沒有男朋友?”
石國民答:“沒有感情的羈絆的人,會更容易投入工作。”
又有記者尖銳質疑:“綜合你們規定的條件,你們對年齡、身高、學曆、特長、甚至感情史等等都有特別而苛刻的規定,有人分析說你們不是在選什麼形象代言人,而根本就是在選你未來的兒媳婦。比如你兒子的身高是一米七,要求選手的身高範圍就設定在了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