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戰!”另外一名小販低聲補充,“說是康德爺帶的頭,要把細糧節約下來,支援前方打仗的鬼,太,太君!”
“他奶奶的!”彭學文低聲怒罵,也不知道是在罵小鬼子,還是偽滿洲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他們不讓吃,你們不會偷偷的吃麼?都是鄉裏鄉親的,難道誰還能昧了良心到城裏去舉報你們!”
“老客,老客,您可不能這麼說!”小販嚇得一哆嗦,東張西望了好幾次,才壓低了聲音解釋,“這話可千萬別在人多地方說!老總們鼻子靈著呢。前天老徐家就是奈不住孩子的央求,把藏在地窖裏的白麵拿出來,偷偷給孩子做了碗麵條。不知道怎麼就被維持會知道了,當天晚上就把大人給抓了去,綁在樹上抽了整整一宿!”
“該死!”彭學文越聽越生氣,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從口袋裏又掏出了幾張偽滿洲國的票子,親手遞給了麵前的小販,“拿去跟他們分了吧,剛才是我的人魯莽,嚇到你們了!”
“不敢,不敢。老客,老客您,您…….”小販丟了玉米籃子,雙手緊緊握著“滿洲票”,渾身上下抖個不停。
那幾張票子裏麵值最小的一張也是五圓,足夠將小販們手中的食物全部包下。所有早起做生意的小販都被彭學文的豪爽嚇到了,紛紛擺手推辭,“老客,老客您這是幹什麼?我們,我們怎麼敢受您的賞賜!”
“拿去吧!”張鬆齡歎了口氣,在旁邊低聲幫腔,“拿去買點兒玉米和高粱,總好過讓孩子也跟著大人一道天天吃橡子麵兒!”
聽他提起孩子,眾小販立刻紅了眼睛。又紛紛跪了下去,給好心的老客們磕頭。彭學文心裏非常難受,擺了擺手,跳上坐騎繼續趕路。才走出了三五米遠,賣玉米的小販又大步追了上來,“老客,老客慢走。我有句話想跟您老說!”
“什麼事?”彭學文詫異地拉住戰馬,皺著眉頭詢問。
“是,是這樣的。我們幾個受了老客的賞,沒什麼東西回敬的。這些玉米送給您老路上吃!”小販們將玉米籃子舉過頭頂,做獻禮狀。趁人不注意,向彭學文使了個眼色,以極低的聲音提醒,“鎮子裏昨晚來了一夥鬼子,您老最好繞路走。他們見什麼搶什麼,根本不幹人事兒!”
“這麼多玉米,我們怎麼吃得完!”彭學文微微一愣,隨即扯開嗓子回應。借著與賣玉米小販互相推讓的機會,小聲追問:“在哪,多少人?!”
“就住在維持會的高會長家,多少人,我沒敢數兒。反正是很多!”賣玉米小販又嚇了一跳,以蚊蚋般的聲音快速回應了一句,丟下籃子,撒腿就跑。
知道小販的勇氣已經用到了極限,彭學文也不為己甚。撥轉坐騎,帶著張鬆齡等人一道出了鎮。正打算兜個圈子繞路,身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馬達聲響。緊跟著,兩輛汽車,各自載著二十餘名鬼子兵,晃晃蕩蕩地駛出了小鎮。街道兩旁,早起覓食的雞鴨貓狗被碾得血肉橫飛,鬼子們見到了,也不肯稍稍減慢速度,一邊大笑著,一邊將油門踩到了極限。
注1:大子兒,銅板!
注2:大黃餅,草原上一種用野生大黃做的食品。甜酸味兒,可給小孩兒充當零食。
注3:三七麵兒,三成白麵,七成玉米麵兒,北方人在糧食緊張時期一種做法,可以解決玉米麵口感太粗的問題。
注4:七七事變之後,小鬼子的戰線推進過快,光憑著本國和中國東北地區已經無法保證其軍隊的補給,便在新占領區大肆搜刮,漢奸們也借機中飽私囊。很多地方,大米和白麵都成了隻能給鬼子吃的上等物品。中國人敢吃,被抓到後,到輕則處以勞役,重則直接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