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哥最終還是應下了這份差事,又陪著解憂心不在焉地閑聊了一會,恰逢平陽府的小廝來傳話,讓令哥緊快回府一趟。令哥知道一定出了大事,麵上卻依舊平靜,行過禮,便跟著小廝出來。
何小七急得在府門外直跺腳,一抬眼,迎頭看到令哥緩步從平陽府裏出來,臉上依舊掛著那抹不變的笑。
何小七急匆匆跑來,“姑娘……”
令哥作了一個噤聲的眼神,小氣乖乖退下,搬來腳凳扶著令哥上車。
“到底怎麼回事?”車輿吱吱呀呀地行出了一段路,令哥才問他。
何小七垮著一張臉,好像天已經塌下來似的。
“豐泰和祥裕兩家鹽號都被人砸了。”
車上的人一陣沉默,“櫃上的人都沒事吧?”
何小七一愣,隨即道:“隻有兩個受了點皮外傷。”
“那就好。兩家人多賞些錢下去”令哥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何小七快步跟在車廂外不敢多話,隔著車簾偷偷瞄了眼令哥,見她神色如常,整個人閉目靠在軟墊上,並不見半點慌張。
他本以為會花費好一番功夫說明,沒想到令哥三兩句就把他打發了,放才他還打著腹稿,盤算著怎麼才能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即簡練又明瞭地說清楚,現在可好,一籮筐的話全爛在肚子裏了。
車輿繞過雍門直接朝宦平門馳去,天空淅淅瀝瀝的飄起了細雨,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萬家燈火中的長安如玉琢粉雕般夢幻華美,殘陽如血,潑灑在濡濕的青石路上,迸發出點點妖豔的光澤。
看來終於有人坐不住了。令哥坐在晃動的車廂內,從簾子縫裏往外看,嘴角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長安,讓人魂牽夢繞的長安,或許對於別人而言,你意味著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是琳琅滿目的奇貨,是衣香鬢影的環繞,可對於我來講,你卻是一切噩夢的來源。
門前偏植綠竹,幾重錯落有致的庭院隱在一片竹海中。初春時節,正是紫藤花開的季節,淡紫色的花朵像一簇簇巨大的絨球半綴在花架上,風送花香竹影動,沒有富麗奢華,有的隻是一份清新雅致。
前院燭火通明,照出窗前一個高大的影子,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他背對庭院站在那裏,身姿像嵌在地上般,一動不動,令哥看著看著,覺得眼眶微酸。
“塞夫。”
窗前的人影晃了晃,轉過頭來一臉沮喪。
“小七都和你說了吧。”令哥看了看身邊正為自己打傘的何小七,點點頭。
“如果我早些防範,我……”塞夫重重地歎了口氣,麵色灰敗。
令哥笑著走近,伸手去握他冰冷的大手:“損失些銀兩算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既然叫塞夫,自然也有塞翁那樣的運氣。”
“我情願你罵我一頓,或許我還好受些。”
令哥輕笑著拉他進屋,見桌上擺著七八碟精致的小菜,還是未開動的樣子。
塞夫一坐下便耷拉腦袋,眼睛呆呆地看著窗花格,顯然對一桌子的菜失了胃口。令哥忙讓婢女都拿去熱了再端來。
“官府打算怎麼處置?抓到這夥強盜了嗎?”令哥問。一個年紀較小的婢女正端著銅盆,讓她淨手。
“處置?”塞夫冷哼一聲,“靠那些酒囊飯袋哪裏查得出什麼結果?其實也不用查,肯定是東郭鹹陽那群混蛋幹的。”
“你可別小看了這些酒囊飯袋,有時候他們可比任何人都管用呢。”
塞夫聞言,眉頭緊皺,一顆黑腦袋沉沉地低了下去。
令哥驚訝於他的敏感,連忙拭幹水,親手盛了飯遞過來:“我沒有半點責怪你的意思,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不必感到內疚。”
“你即使打我罵我也是我自己活該,我是比那些酒囊飯袋還不中用。”
令哥微歎口氣,道:“你完全不用妄自菲薄,事情遠沒有你想得那麼糟,這一切隻是計劃中的一小步而已。”
“計劃之中的一小步?”
令哥點點頭,在他對麵坐下,“我們來長安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