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哥看了看他,低下頭小心問:“公子好奇什麼?”
“你是長安人氏嗎?”他笑。
令哥緊攥著韁繩的手險些打滑,臉上卻甜甜笑道:“我爹爹是長安人氏,我自然也是。”
“你喜歡長安嗎?”
令哥臉上笑得更甜:“天子腳下的繁華富庶之地,怎會有人不喜歡。”
李陵聞言,眼神驀地暗淡下去,“是嗎,聽你剛才的話,我還以為……”
他目光越過麵前的樹林,出神地望著很遙遠的地方。
“公子以為什麼?”
李陵勉強一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
令哥帶了一絲疑惑看他。他雖錦衣華服說不出的富貴風流,眉頭卻總是微皺著,令哥似乎一眼就能窺見他眼底的落寞。
一霎那,令哥竟生出許多想安慰他的想法,但一切隻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她歎口氣,笑道:“公子年少富貴,前程似錦,怎可與我這等草芥相提並論。”
“年少富貴?前程似錦?”他笑得淒然,“我倒寧可不要這些。”
“公子對我這樣一個才見了一次麵的人說這些,是否覺得有些不妥?”
李陵忽然轉頭看著她,過了許久,他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漸漸地那份笑容擴散到眼角眉梢,使整張臉都變得明朗起來。
令哥被他的笑弄得心中大窘,急忙回避,麵上卻維持著清冷。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和你說。”李陵說。
很多年以後,當令哥想起這句話時,仍禁不住熱淚滾滾,但當時她的臉色,卻一陣紅一陣白,連忙轉移話題道:“我們快回去吧,公主還在等著呢。”
她策馬回奔,堪堪能見到解憂那長長的裙裾,就已能聽到她銀鈴似的歡笑聲。
令哥越馳越近,胸中五味雜陳,如果阿爹還在,她一定也能像解憂一樣活得自由自在。
“沒想到它跑起來真像飛一樣。”解憂仰頭笑著誇讚,剛想要摸一摸挾翼的額頭,它毫不領情地又是刨蹄又是噴鼻。解憂嚇得連忙縮手,於是挾意得意洋洋地瞧著她,好像在說‘嘿嘿,你怕了吧。’看樣子一點都不把這個公主放在眼裏。
“我真沒見過性子這麼烈的馬。”
令哥笑答:“挾翼比一般的馬認生,時間長了就好。”
“看來我和它沒什麼緣分呐。”解憂笑歎了口氣,馬的確是好馬,可惜她沒有騎它的命,這個世上它仿佛就隻認得令哥一個。忽然她眼前一亮,高興道:“不如我把它還給你吧。”
令哥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又拿回來的道理。”
解憂愁眉不展:“它在我那兒,我也沒膽騎,讓它拉車又可惜了,你說怎麼辦?”
世上千金難求的寶馬良駒,沒想到到了解憂這裏竟成了顆燙手的山芋。
因此她看到姍姍來遲的李陵就像看到希望那樣,耷拉著的肩膀,又重新振奮起來。
“陵哥哥,我把這匹馬送給你怎麼樣?”解憂問。
李陵挑眉笑問:“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想到要把這麼一匹寶馬送我?”
“它那個脾氣我哪裏敢騎?要是拉車運貨倒是可惜了,你看現在倒成了累贅,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送你最合適。”
李陵笑說:“我倒是想收下這份厚禮,卻不知道它答不答應。”他指了指站在令哥身邊安心吃草的挾翼,停了停又道:“除非……”
“除非什麼呀?”解憂催促道。
李陵笑嗬嗬地看著令哥,“除非……令姑娘願意教我。”
令哥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抬頭,正對上他一雙明亮的眼睛,那裏仿佛昨夜的草原,閃爍著繁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