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風1(2 / 2)

“令哥!”草場上的紫衣女子似乎發現了她,笑著揮手向這裏跑來。

平陽公主扶著仕女的手起身,背對令哥笑歎道:“看來我真是老了,坐久了竟然會覺著累,這裏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了,和我這個老太婆無關。”說完也不等那紫衣女子靠近,便由仕女攙扶著,向令哥來時的那條路行去。

令哥看著目送她離去,心中思潮翻湧,聽到身後腳步漸漸逼近,又連忙轉身行禮。

“公主。”

“別叫我公主,或者解憂公主,叫我解憂,解憂,多好聽呐。”解憂明媚的笑容猶如春風中初綻的桃花。

令哥搖頭道:“被人聽見成何體統。”

解憂眼睛一翻,掃過地上身邊的一群人,佯怒道:“你們都走,都走,都走,不去服侍長公主,圍在這兒做什麼?”

眾人呼啦啦跪成一圈,忙著磕頭行禮,旋即又一個個逃命似地都不見了。

解憂嗬嗬笑說:“現在總沒那麼多規矩,能直呼我的名諱了吧。”令哥哧地一笑,點頭。

“剛才你和姑母都說了些什麼?”解憂問。

“都是一些關於訓馬的事。”她們仿佛說著有關於馬的事,其實說的未必隻是訓馬如此簡單,但這些她沒法向解憂細說,所以隻好這樣似是而非的回答。

解憂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姑母什麼時候也開始過問起這些事來了?”

令哥回了她一個不置可否的笑容。

“啊呀,”解憂突然驚跳起來,“和你一說話我差點忘了,陵哥哥還在馬背上呢。”

解憂拖著令哥,著急地往那匹發瘋的馬那邊跑。

方才的那名男子此刻正伏在馬背上,雙腿緊夾著馬腹,手臂箍著馬脖子,一刻都不敢鬆手。而令哥的馬則四蹄飛揚,對準半空又踢又踹,青草伴著濕泥被高高濺起,男子雖使出了全力,身子還是止不住緩緩下滑,不消片刻的功夫,整個人已呈半掛的姿勢,原來扣緊馬脖子的手,也落到了馬鞍上,膝蓋隱約已經觸到了草地,眼看就有被馬踩踏到的危險。

驀然,一陣悠揚的笛音恍若從天際傳來,馬兒高高揚起,飛踢在半空中的鐵蹄瞬時平靜了下來,那男子趁勢一躍而起,重新坐回馬背上。這次馬雖仍然不太滿意,哧哧地打著鼻響,甚至煩躁地在原地來回踱步,但已不若先前那般抗拒。靜靜悄悄漸漸地,它安靜下來,杏仁狀的大眼睛洋溢出一種久別重逢的歡欣。

笛聲清朗婉約,仿佛一條看不見的鎖鏈,牽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白馬馱著背上的男子緩緩地向令哥靠近。終於,它伸出濕潤的舌頭舔了舔令哥,並輕輕地啃咬她的手臂。令哥摸了摸它脖頸處的鬃毛,它則低著頭以寬大的吻部抵在她肩頭,溫馴得簡直如同一隻綿羊。

解憂笑著拍手道:“好了好了,幸虧你沒有受傷,嚇死我了。怎麼樣,這馬厲害吧,能把我們堂堂李大公子難倒,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呀。”

男子利落地跳下馬,把韁繩交給一旁的小廝,隨即朗笑道:“公主的馬果真名不虛傳,在下甘拜下風。”

解憂笑得更燦爛了,兩條彎彎的眉毛下,伏著一雙清澈流動的眼睛。

“我也不敢居功,和你說實話吧,這匹馬原來的主人就是我身邊的這位姑娘。”解憂用手指著令哥。

男子先前雖是與解憂說著話,餘光卻一刻也不曾離開解憂身邊的這位白衣女子。

令哥淡淡施禮道:“挾翼的個性甚烈,得罪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解憂哧地一笑,“什麼公子不公子的,他叫李陵,”她又轉過臉對李陵說:“她就是我常掛在嘴邊,無所不能的那個令哥。

東風和著微弱的槐花香氣撲麵而來,令哥甚至都不需去看,憑著直覺她就能感受到頭頂那兩道灼熱的目光,她伸手撫平被風吹起的亂發,一瞬間也撫去了心頭的不安。

“絕地、翻羽、奔宵、越影、逾輝、超光、騰霧、挾翼。”李陵笑著注視她,默默道。

“正是,”令哥點頭一笑,“挾翼正是周穆王的八駿之一,傳說是匹張著肉翅會飛的馬。”

“可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大,脾性又倔強,怎麼都不像一匹能飛的馬。”解憂插進來說道。

令哥掠過一絲不及眼底的笑容,低著頭淡淡道:“長安城裏是沒有一件活物能飛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