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11年(元鼎六年,春)的長安城籠罩在花繁雨霧中,春神在飛過江南,描繪出一片桃紅柳綠之後,才翩翩降臨到這裏。綿綿春雨過後,萬物複蘇,處處煥發著盎然春意。
長安城內街道縱橫,車馬穿行,而城西北角更是人頭攢動,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市場,聚集了天下的財物,雲集了天南地北的客商。因為臨近渭河,水路交通便利,南方產的象牙,翡翠,黃金等物品,通過江陵北運到長安銷售;產於中原的絲綢,漆器,鐵器等也運到這裏買賣;而西域各國的土產,良馬,毛織物,樂器,各種奇珍異獸,經過絲綢之路運送到這裏進行交易。漢朝在建國之初,朝廷就在這片商業活動集中的西北部專門設立了“九市”,其中,六市在道西,稱為“西市”。“三市”在道東,稱為“東市”。東市以商業活動為主,而西市則集中了各種手工業作坊,這些作坊有製作陶俑和磚瓦的,有鑄幣的,還有冶鐵,做銅車馬的。素有“九市開場,貨別隧分,人不得顧,車不得旋。”的美譽。
臨近晌午時分,才剛安靜了不一會兒的西市,又突然喧鬧起來,街上的行人都忍不住紛紛回頭,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隻見一位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個子極瘦小,穿一件破舊的青布衣,光著兩隻腳在人群裏穿梭,活像一尾魚。
而一個麵色枯黃,頭束高冠的精瘦男子,正領著一群身形彪悍的家丁,緊追在那少年身後。
西市幾乎沒人不認識那少年身後的男子。“活閻王”的名號在這幾條街上可是響當當的。要是誰家的奶娃娃哭鬧,那家的女人便會連哄帶騙地說:“再哭,再哭就讓活閻王把你抓去。”人人都像避瘟神似的躲著他。
其實要說起來,他們閻家三代也都是一些地痞無賴,鬥雞走狗之徒,曾祖父叫閻經,爺爺叫閻文,父親叫閻緯,按照經文緯武的順序,傳到了他這一代,起名叫閻武,而他更是變本加厲,集祖上之大成,仗著他娘舅在平陽公主府裏當差的權勢,糾集了一批地方豪俠,偷、搶、燒、殺。雖說是豪俠,但幹出來的事並非光明磊落。
而他們做下這些事後,長安府又往往不敢拿人,要知道,得罪了活閻王,就等於得罪他那個在平陽府裏當差的娘舅,得罪了平陽府的門人,也就等同於得罪平陽公主,誰會傻到拿自己頂上的那顆人頭開玩笑?
閻武自然瞅準了這座靠山,因此也越發橫行起來,當時百姓的稅負不過二緡抽取一算(一算為二百文錢)的稅,他明搶暗偷之餘不算,每月還向西市各店家征收一緡的‘孝敬’(一緡為一千錢),一時弄得人心惶惶。
名叫閻武,實則厭惡,圍看的人裏就有很多曾吃過他苦頭的,人人見他都恨得牙癢,但隻是敢怒不敢言。現下明明看他們一群人在追打一個孩子,竟也沒一個敢站出來的製止的,幾個心中稍仗義的漢子也隻敢暗暗幫那少年。
“臭小子,敢偷你小爺的錢,等我抓到了,看我不挑斷你手筋腳筋。都給我讓開。”閻武氣急敗。剛才明明就要抓到了,沒想到那小子一低頭,竟然像條泥鰍似的從一個大漢的跨間鑽過。
人小畢竟身手靈活,加之擁擠的人群也有意無意中幫了他的忙,眼看他混在人堆裏越跑越遠,隻要再轉出這條巷口,混入更熱鬧的人堆裏,以後就再也抓到了。閻武氣得不停咒罵。從生出來他還沒吃過誰的虧呢,沒想到今天陰溝裏翻船,倒讓一個毛頭小兒把錢全偷了。
那少年喘著粗氣,邊跑邊回頭看,腳下卻沒有絲毫停頓。他右手緊緊捂在腰間,像握緊性命一般。
有了這幾吊錢,就能請得起大夫了!這樣一來,妹妹的病就能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