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公雞”吧嗒著嘴說:“啥時能吃?”
“再等半個小時。”“雪中炭”拍拍手上的土,笑著指點著我們,“黑老包!走,到河裏洗臉去。”其實,他自己的臉比別人的都黑。
扒開窯,紅薯燒得黑糊糊的,用手一摁,軟了。剝開皮,熱騰騰地冒著香氣,芬芳撲鼻,又軟又甜,特別是燒黑的紅薯皮部分,揭開紅薯皮,啃皮下的肉,滿嘴流香。這是我吃過的最香甜的烤紅薯。
“嗒嗒嗒”,一頭碩大的黃牛瘋狂地奔出村莊。
“快,快!”幾個大人遠遠地追出村子。怎麼回事兒?
黃牛在田埂上站了一下,似乎在猶豫:往哪裏跑呢?
片刻,它決定了,向路東已刨過紅薯的田裏小步跑去。後麵的人遠遠地呼喊著。
一向溫順的黃牛為什麼要跑呢?後麵的人為什麼大呼小叫地追趕呢?我們站在老柿子樹下,瞭望著這熱鬧的場景。看著,看著,我覺得不能袖手旁觀,對他們仨說:“牛跑了,我們應該幫忙追。”
我們四人齊聲喊:“籲,籲……”迎著黃牛圍了上去。
那頭黃牛看對麵突然冒出幾個人來,揚起頭看了看,扭頭向路西遍地綠秧的紅薯田跑去。紅薯藤太深,黃牛沿著田邊小路小步跑。我們大喊大叫著一路追。
“撲通”一聲,牛倒了。我們加快速度跑過去,看到黃牛的前腿栽進了田邊的紅薯窖裏,頭、後腿和牛屁股在紅薯窖上邊。窖口不大,牛動彈不得。大人們拿著牛籠頭跑來了,扯腿拉屁股,又拉又拽,可牛紋絲不動。
幾個大人直起身子,看著屁股朝天的牛,束手無策。一個年輕人說:“我回村再叫幾個人來”白胡子老大爺說:“沒用,卡著哪,人再多也使不上勁兒。”
一圈人圍著牛你看我,我看你,一籌莫展。白胡子老大爺雙眉緊鎖,唉聲歎氣:“可咋辦呢?可咋辦呢?”
我應該幫幫他們呀!我閉上眼睛,用手在腦袋上麵畫圈圈。畫了五個圈,靈光一閃,一個好主意出現了。
我睜開眼,拉拉老大爺的衣襟:“老大爺,我有個好辦法。”老大爺沒動,也沒看我。
“你們把洞口挖得大大的,再挖成斜坡,牛自己就能走上來。”我為自己的主意得意。
老大爺慢慢地扭過頭來,恍然大悟,看著我說:“嘿,我咋沒想起來呢?還是學生娃兒聰明。回去拿家夥!”
兩個年輕人跑了回去。
老大爺蹲在地頭,笑著看我。趁這個空兒,我問:“老大爺,這牛為啥要跑呢?”
我剛才出了個好主意,老大爺一臉慈祥,和氣地說:“這牛一二十年了,老了,想賣給屠宰戶,人家上門來看,它突然跑了。這牛一輩子老老實實的,從沒跑過。”
“要殺它?”我驚叫起來,“太可憐了,我看到它上午還幫你犁地呢,它還能幹活!”
“不行了,快幹不動了。”老人臉上的皺紋很深。
“可它給您幹了一輩子活呀?”我焦急地說。
老人沒說話。
身後傳來抽抽搭搭的哭泣聲,“菜包子”用手背擋著眼,越哭越痛,不知哪句話觸到了他的痛處。
“老大爺,能不能不殺它?還讓它幹活。”“賈公雞”充滿期待地問。
老大爺眺望遠方,緊閉著嘴。
“雪中炭”說:“我們該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老白河哭泣一般“嘩嘩”地流,明媚的太陽變成了落山的殘陽,田野裏高掛的柿子在樹梢上發抖,路旁濃烈的紅葉仿佛是動物殷紅的鮮血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