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齊諾為何要和姨夫姨母走得那麼近呢?難道他真的對柳家的產業感興趣?
入畫給我鋪好了床,便去外室守夜了,我站著床邊亮著一盞蠟燭,一口氣吹滅了。我不再需要光亮,黑暗更容易將自己隱藏。
躺在床上不久,困意就來襲了。感覺四肢似乎在往下沉,可又覺得自己漂浮在空中。
突然射進來一束光,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光亮的刺眼。
我去,又睡過頭了?哥哥怕是已經啟程了。
我趕緊坐起來,想喚入畫過來為我更衣,一睜眼,驚呆了!
幹草?馬匹?我睡在了馬棚!
我暗暗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為了證實是在夢境中,我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沒有痛感,還好是夢,隻是這次又會夢到誰呢?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八匹馬,兩堆馬料,一地馬糞……還有一個縮在幹草堆裏的小人兒,小人兒動了動,扒開身上的稻草,爬起來抖了抖滿是補丁的衣服,抬起頭來跟我對視了一下,就從我的身上穿了過去。
這個五六歲的小孩子,難道是齊諾?
小孩兒拿起不知比他高多少的掃帚,開始打掃一地的馬糞。
我就這樣看著他打掃馬棚,喂馬,刷馬,已過正午才走出馬棚,來到井邊,笨拙的打了小半桶水出來,給自己洗漱了一番,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白皙的皮膚。
原來齊諾小的時候長得更像個小姑娘。
我跟著他一路來到了廚房,見他並沒有進去,而是偷偷繞到了後牆,牆邊放著一個大木桶,小齊諾就踩在木桶邊的石頭,大半個身子探進木桶裏。
我好奇地飄過去一探乾坤,隻見大木桶裏裝的都是泔水,而小齊諾正在翻找一些吃剩的饅頭幹糧。
我真想打掉他懷裏揣著的那些吃剩的幹糧,而小齊諾還為能找到這些東西而竊喜。
我剛轉身離開,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已過半百,頭發稀疏,長有一雙三角眼的老男人,看衣著應該是這家的仆人。
小齊諾明顯嚇了一跳,手裏的幹糧掉了一地。
“小孽種,你又來這兒偷東西!看我不打死你!”老男人似乎早有準備,手裏拿著一根藤條,說著就往小齊諾身上招呼。
我努力了半天也沒能碰觸到男人的身體,隻能看著小齊諾被老男人打得東躲西藏,還好小齊諾動作敏捷,見機跑掉了,不然還不得被那老男人打殘嘍。
沒了吃的,小齊諾居然回去吃馬料餅,看著那馬料餅粗的都割嗓子,小齊諾也能吃得下去。
“俊小子,婆婆給你帶饃饃啦!”一個佝僂的老太太揣著油紙,腳步蹣跚地走進馬棚。
小齊諾一聽,將手裏剩下一般的馬料餅扔了出去,搜的一下子撲進老太太的懷裏,歡喜得不得了。
“這是怎麼了?又被小少爺給打了?”老太太看見他被藤條打爛的衣服,心疼地說道,“不是讓你躲著他點兒嘛,那小子被老爺驕縱慣了,下手沒個深淺的。一會兒婆婆給你找點兒藥來。”
小齊諾迫不及待地打開油紙,裏麵包著兩個還冒著熱氣的饃饃,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我覺得心口甚是堵得慌。
還沒等小齊諾將兩個饃饃吃完,就有人來說小少爺叫他去後院。
小齊諾身體明顯一抖。
“小少爺又要難為這孩子了?”老太太滿麵愁容。
來人似乎也有些不忍,“趕緊把剩下幾口吃進肚子裏吧,不然哪有力氣陪少爺玩兒。”
小齊諾搖搖頭,滿眼淚水地看著老太太。
“趕緊的,不吃就跟我走!”來人直接將小齊諾拖拽出去。
小齊諾看上去是那麼的絕望無助,可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做這樣的夢,我隻想立即醒過來,我不想在繼續留在夢中,看著齊諾受苦,而我卻無能為力。
可是無論我如何掙紮就是醒不過來,閉上眼睛再張開,人還是在馬棚裏。
更讓我惱火的是,齊諾不知道讓那人給拽到哪裏去了。
我尋了半天,才在一間屋子裏找到齊諾,而齊諾此刻正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擎著牛骨頭棒粗細的蠟燭,頭上一根,兩隻手各一根,翹起來的腳上還擎著一根,蠟燭已經燃燒過半,蠟油順著齊諾的額頭,手腕,腳背一滴一滴地往下淌,那熱燙的蠟油烙在他泛紅的皮膚上,越烙越多。他身邊還有個看上去比他大幾歲的小男孩也如他這般擎著蠟燭。
這種事情我不是沒見過,很多王公大臣,官宦子弟在私下也玩兒這樣的遊戲,甚至比這個更殘忍的我都見過,坊間戲稱為豢物,就是把人當牲畜來對待,視物件來戲玩。
椅子上坐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執子下棋。
“你的豢物要堅持不住嘍!”穿青色錦衣的少年說道,並落下一子,“你信不信我會在你的豢物輸掉之前,就先贏了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