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隻有那若隱若現的影子在門板上投下詭異的線條。
我心裏猛然驚跳了幾下,從窗台上跳下來向門外走去。
剛走了兩步,身後一聲“晃!”的巨響。
我大驚失色地回過頭,放在窗台上的塑料盆已經不見蹤影,趕緊撲上前往下望,塑料盆摔在樓下的水泥地上,一個花盆砸在上麵,已是四分五裂。
我本能地抬頭向上看,天台上鐵質的花欄竟然斷裂了兩根,那盆花剛剛就是從上麵砸下來的。
我嚇得連連後退,等腦子稍一清醒,回頭見門板上的影子一閃向東。
我趕忙跑到走廊上,卻又是一派幽邃寧靜,半個人影都沒有。
“小舅舅!”我朝著東麵叫。
沒有回應。
我必須找到他,立即。
我衝過去一間一間地砸門。
隔壁是蘇雲的房間,我拍了幾下,她驚惶地在裏麵叫:“誰?什麼事?”
我懶得多說,見門沒鎖便徑直推開,這時蘇雲已經奔到門邊,見我破門而入很是震怒。
“表姐你幹什麼?”
我的目光越過她向裏望,立即倒退一步。
她的房間,我真不知道怎麼形容,僅是一眼,我望見了至少四個與我身形差不多高度的人偶。
她放這麼多人偶在房間裏不會害怕嗎?
接著我恍然大悟,蘇妮說過蘇雲喜歡裁剪衣裳,很有可能那些人偶就是她的模特。
我鎮靜了一下心神:“對不起,我找小舅舅。”
蘇雲直著脖子就對我吼:“要找小舅舅到浴場去,進我的房間幹什麼?”
她回頭便“碰”的把門甩上了。
我愣在門口,做夢也沒有想到蘇雲這樣性格的女孩會發這麼大的火。
但是我哪裏還理得了這麼多,馬上再跑過去敲蘇妮的房門,蘇妮上學還沒有回來,門鎖得很嚴實。
我轉頭再向裏望,隻剩下大舅舅的房間。
心跳更加急速,我連吞了幾口口水,還是呆呆地不敢推門進去。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猶豫再猶豫,門內卻恰巧傳來細微的呻吟。
“大舅舅,您沒事吧?”我隔著門問了一句,裏麵的聲音卻停止了。
我壯了壯膽,終於還是推開門。
大舅舅的房間我隻進來過一次,跟上次一樣,四周彌散著一種萎靡而沉悶的氣氛。
暗紅色的絨布窗簾拉得的死死的,屋裏很暗,很幹燥。
大舅舅象上次一樣躺在床上,厚厚的棉被裹住了他的身體還有頭顱。
我皺了皺眉,大舅媽究竟是怎麼照顧大舅舅的?象這樣每天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裏,連陽光也見不到,別說是癌症患者,就是健康的人也受不了呀。
我正氣憤,隱隱聽見床頭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
那聲音十分的奇特,象是一窩老鼠躲在洞裏啃嗜食物,時不時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響,聽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遠遠站著,小聲說話:“大舅舅,您醒著嗎?您在做什麼呢?”
沒有回答,那“啃嗜”的聲音卻更急速起來。
我等了一會,深吸著氣往床邊走了兩步。
這時床頭的聲音停住了,一個嘶啞得象兩百歲老太太一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水……”
因為屋子裏實在太靜,所以即使那聲音輕得象耳語,我還是聽清楚了。
“大舅舅,您想喝水是不是?”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好,我馬上給您倒。”
大舅舅的床頭櫃上放著個茶杯,旁邊有個水缸,我慌忙走過去在床頭處蹲下來。
倒了水,用手試了試溫度,我端著茶杯端詳。
這水看起來不新鮮,似乎已經放了好些日子,水麵上有一層渾濁不清的殘渣。
我心裏很不舒服,想跟大舅舅說讓他等等,我去泡壺新茶來。
可是一抬眼,對上的竟是雙暗褐色隱隱發紅的眸子,象是醫學院籠中解剖用的白老鼠的眼睛,閃著晦澀的光。
大舅舅緊摟著被子裹著身體和臉,隻露出那雙令人驚恐的眼睛。
我猛地打了個冷戰,杯裏的水濺到手上,象火燒般的疼。
正愕然間,大舅舅突然伸出一隻青白枯槁的手,將杯子搶了去,立即翻個身背對著我牛飲起來,象一個饑渴的瘋子。
他這一翻身,被子被他往旁邊拽過去,汙穢的被單上,一大片被啃的不成形的骨頭露了出來,在他剛剛躺的地方,赫然爬著幾隻活生生的蟑螂。
我捂住嘴,胃液翻滾,爬起來便向外跑。
跑到門口“碰”地撞在一個人身上,是大舅媽,我和她看著對方,眼神皆是陌生和懷疑。
我一步也沒有停留,飛奔地跑回房間鎖上了門,拿出盆吐的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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