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離城門大概隻有兩三裏路程,三人此時過去城裏倒也不是很晚。大黑依舊背著範桃花,林靈挎著凳子跟隨。
大黑一路上沉默不語,心中愁苦不堪。他本就老實木訥,身無一技之長,又長得一副孔武有力的邋遢的叫花子形象,尋常人家用人都不會用他這樣的,隻願尋些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人。
範桃花笑嗬嗬道:“等會到了城裏啊,不如咱三人就來擺個場子。”
擺什麼場子?林靈疑惑地看著她。
範桃花接著道:“大黑哥,你來吹口哨,我來唱幾個小調,咱們也來賣個藝!”說著得意地衝著林靈一挑眉,“小黑就來收錢好了!”
賣唱?不說要有個嬌若鶯啼的嗓音,起碼也得悅耳是不?可是範桃花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啞,這樣也能行嗎?
大黑沉沉道:“桃花,你別替我擔心,我能找到活。你不必為我如此。”
“大黑哥,我桃花別的不說,唱幾個小調是最拿手的,再說不光是為你,不是還有小黑嗎?你瞧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不幫一把,過幾天他還不得餓死!”
林靈心下暗道:合著我在你眼裏就是這副形象啊,範桃花你好象忘了自己剛吃了我的饅頭沒多久啊!
大黑瞅瞅林靈,大概覺得有理,“唔,先這樣辦吧!”
三人很快進了城,林靈隨便指了一條看著熱鬧的街道,“喏,就是這裏了。”
範桃花從大黑背上滑下來,坐上了也的小凳子,興奮地看著眼前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林立的店鋪,吆喝的商販……
良久,她滿足的歎了一口氣,指了一處地方,道:“就這兒吧。”
三人擺開架勢,範桃花端坐中央,大黑和林靈在她身後分立兩旁。一切準備就緒,範桃花深吸一中氣,大聲開場道:“各位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今日小女子初來寶地,為大家獻上幾曲,望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聲音中氣十足,倒真吸引了幾個閑人駐足觀看。
範桃花喊罷,臉蛋紅撲撲的,引得幾個路人一陣讚歎:長得真可人!目光再往下一看她蜷坐在凳上的腿,不禁連連惋惜。範桃花一看已經圍攏了一圈人,激動地朝大黑一點頭,“開始吧。”
於時她開始唱:
“叫啊我這麼裏呀來,我啊就來了
拔根的蘆柴花花
清香那個玫瑰玉蘭花兒開
蝴蝶那個戀花啊牽姐那個看呀
啊鴛鴦那個戲水要郎猜
……”
大黑的和著她的調子吹起了口哨。哨音靈動,追隨著範桃花的歌聲,時前時後,時高時低,顯見吹奏之人功力高深。隻是,可惜一次也沒和上範桃花那驚世駭俗的歌聲。本是清新優美的小曲,硬是給範桃花唱得鬼哭狼嚎似的。
路人紛紛掩耳,圍著的人群一會兒就走光了。範桃花隻得住了口,哭喪著一張臉:“怎麼會這樣?我小時候唱的時候,人人都說好聽得不得了!”大黑也是一臉的黯然。
林靈第一次聽這首小曲,她細細聽著,調子很美,本來不管什麼樣的嗓音唱來都應該不錯。隻是範桃花太緊張了,生生將自己低沉的嗓音逼成尖細的高音,氣息又不穩,才會有失水準。
看著範桃花欲哭的臉,想著她也是一片好心,林靈道:“曲子很好聽,你再唱一遍!”
“真的?小黑你真的覺得好聽?”範桃花一臉得遇知音的模樣。人家說的可是曲子。
“是的。你再唱一遍吧?”
“好,好,隻要小黑喜歡,我就唱給你聽!”說罷,範桃花再次唱起來。
這次許是沒那第一次緊張,範桃花唱得順耳多了,稍稍還原了歌曲的原貌。範桃花越唱越放鬆,漸漸沉浸入歌曲的意境中。
低沉優美的歌聲傳揚開來,接著又有一道清新溫和的嗓音加入進來,將整首曲子襯得明快、昂揚,又糅合了一點委婉纏綿,剛柔相濟。人們開始側耳傾聽。
新加入唱曲的是林靈,她聽這首小曲調子不錯,一下子就記住了,就是歌詞裏加了那麼多“啊呀麼”的,一下子拎不清,隻好讓範桃花再唱一遍,慢慢就跟上了。範桃花隻以為林靈本來就會,畢竟是這裏耳熟能詳的小曲,讓她驚訝的是林靈的嗓音:輕柔,舒緩,低沉處如羽毛拂過心尖;清新,委婉,昂揚處如雲雀飛翔藍天。
大黑也很驚訝,連口哨也忘了吹奏。範桃花伸手拽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去人群裏收錢。大黑回過神來,趕緊去收錢。
這一次她們得到了十來個銅板。範桃花看著大黑用衣襟兜著的銅板,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小黑,你小子可以啊,竟敢深藏不露!”
林靈沒搭話,她的眼神落在了不遠處停下的一頂轎子上。剛才轎簾一掀,她依稀看見裏麵坐著個年輕女子。林靈不由得想起了大姐林雪,也是這般的端莊溫婉模樣,不禁一陣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