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靈在草堆上眯了一會，就悄悄起了身來到院中，手腳靈活地爬上了一棵大樹。樹很高大，坐在上麵，高瞻遠矚，很容易觀察四周的動靜。
今晚的月色很好，她四下看了看，一片沉寂，沒有什麼可疑的跡象。她拿出隨身帶著的粗繩，把自己的雙腿和腰都綁在樹幹上，就這樣小憩一會。
一夜無事，天亮之前林靈就溜下樹回到屋內，大黑和範桃花鼻息沉沉，睡得正香。
天微微透亮，他們就起身了前往碼頭。大黑要去找活幹，碼頭貨船多，需要找苦力卸貨。範桃花的本行乞討，她行走不便，每次都是大黑背著她走。林靈則幫她拿著她用來代步的小凳。
三人一路走著。遠遠地看見齙牙帶著見個人一陣風似地走過，他們是要進城去的。早去就能占到個好位置。
走著走著，突然不知誰的肚子發出了“咕嚕”一聲。範桃花不好意思了，從懷裏掏出昨昨晚剩下的半個饅頭，期期艾艾地遞給大黑，“大黑哥，你餓了吧？這個給你吃。”
大黑怎麼忍心吃她的東西，看都沒看就回道：“你自己吃，我不餓！”
範桃花轉眼看看林靈，把半個饅頭伸過來，“小黑你吃不？”
林靈看看她，想了想，就從身上摸出三個饅頭，一人給了一個。小秦的衣服很大，內裏還個幾個暗袋，林靈平日就用來裝饅頭，為數不多的幾兩銀錢則藏在了貼身衣物裏。
範桃花眼神發亮，盯著林靈問“還有沒有啊？”
“沒了。”那可是她一天的三餐，全拿出來了。
大黑瞟了她一眼，接過饅頭。林靈是他帶來的，按規矩是要給他點“孝敬”的，雖然他沒開口要，但她若給，他也拿得心安理得。隻是心中有些奇怪，這小子怎麼就能討到這麼多饅頭，自己去怎麼就那麼慘淡！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了碼頭。林靈來時就從這兒上的岸，因位於通城西麵，故名為西碼頭。此時碼頭上已經停靠著幾船貨船，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把林靈和範桃花留在一個茶水鋪子旁邊，大黑就一個人找活去了。
範桃花坐上她的小凳，林靈則懶散地倚在一麵牆上。範桃花眼睛骨碌碌瞧了一會，轉首對林靈說：“這會兒人還少，來來來，我們說會話唄！”一麵把林靈拉下來坐她旁邊，“你給我說說城裏唄！我都好久沒去過了。”
林靈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城裏無非是人多點，車多點，房子多點罷了。但是麵對範桃花希冀的臉，林靈隻好說：“還可以吧。能多要幾個大饅頭。”
範桃花顯然不是想聽這個，她歎了口氣，目光飄向遠方，“有一次，我在城裏的時候，有一個白衣姑娘就跪坐在我對麵哭，她爹死了，她要賣身葬父。哭了很久很久，我都有些可憐她了。我很想跟她說，把你爹背到五裏坡去吧，那裏隨地挖個坑就可以埋。但是我沒有說，她看起來跟我們不一樣，怕是不會把她爹埋到那種地方的。”說到這兒，語氣有些低迷，但瞬間又揚了起來，“你猜後來怎麼著？”
“怎麼樣了呢？”林靈配合著問。能怎麼樣，故事裏都寫爛了情節，林靈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後來來了一位好看的公子把她買走了。那姑娘長得都沒有我好看，她可真是好命啊！”範桃花眼裏閃出豔羨的光芒。
林靈猛然間發現，如果忽略掉她臉上常年帶著的諂媚笑容以及殘疾的雙腿，範桃花五官確實不錯，她就愛幹淨，範桃花這張臉還是能看的。原來不管什麼樣的姑娘，到了像她這樣十七八歲的年紀，都會思春的呀！
林靈誠心建議：“要不要你也來個賣身葬父？”隻要從亂葬崗裏找一具合適的屍體就行。
“你要死了，”範桃花笑著驚叫，“這裏多少人認識我呀！”
“你可以換個地方。”
範桃花笑得花枝亂顫：“小黑，你真可愛！”
驚動了茶鋪主人，主人出來趕人：“滾，滾，滾，死叫花子，別髒了我的地方！”
她倆往旁邊挪了挪，繼續閑聊。
不多時，大黑垂頭喪氣的回來了，“找不到活，這幾艘船的卸貨都被人包了。”大黑這個年紀有點尷尬。長得半大不小的挺壯實，繼續做乞丐吧，誰也不憐憫他了；去找碼頭找卸貨的苦力活吧，又受人排擠，接不到活。
大黑很苦惱，“要不，我們去城裏看看吧。對了，小黑，就去你昨天討到饅頭的地方好了。”
範桃花雙手讚成。林靈心道，一提去城裏這位怎麼跟打了雞血似的，饅頭是那麼好要的嗎？昨天溜得快，今天還去，準得留下。算了，進城之後隨便給他們找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