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夫人,您下車吧,將軍等您很久了。”周和見兩人久無反映,隻是互相望著,莫名為這兩人而感心酸。衛將軍與他有恩,夫人又待他不薄,他知道自己此舉也許是把這兩人推向某種不明難容的境地,可是眼下,他卻並無後悔。
她下車時,衛伸手想扶她,她遲疑,卻終是將手放到了他手中,但一下馬車,她又立刻鬆開了手。
他眉心一攏,卻是選擇了無覺。
“將軍,夫人,小的去別處轉轉,一個時辰後過來。”
“那你去吧。”衛廷應道,視線卻始終都停留在她身上。
她點點頭,心中不安。
秋意已濃,風過無聲,卻添了一絲凜冽的冷意。
“冷麼?”他問她,聲音裏帶著溫柔,聽的她心疼,她搖搖頭,不敢看他,目光落在別處。
她這才注意到,這裏似是城郊的一塊花田。
雖已至秋,大半花樹早現零落之姿,枝葉泛黃,但不遠處卻又一方正值花期的菊花和月桂,風起,香氣徐來,引人羨慕。
他將披風取下覆在她肩上,她微微掙紮,卻抵不過他的堅持。
“春天的時候,這裏更美。”他順著她的目光落向那方花圃,“我知你定會喜歡這裏。”
很久以前,他就想帶她來這裏。
那時,她是方家的二小姐,他卻隻是一個世人唾棄不已的私生子,他想娶她,卻怕辱沒了她,尤其,當他發現,她在方家人眼中如同無形一般存在時,越發堅定了要為她,為了他們的未來去闖一番天下的決心。
可是三年後,當他帶著為她打下的所有回來時,她卻嫁給了別人。
他功成名就,卻失去了成功理由,失去了她。
他恨著她,卻又更恨自己,如果當年他們就成了親,他擁有了她,隻要他們在一起,管他世俗冷眼,還是貧下低賤,他知道,他們都會幸福,因為有彼此。
但是如今……
“司徒宇要納妾?”這段時間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不斷,即使他整日在朝堂之中,也有所聞。那日見他們一起離去,他雖心中悲恨,但他亦看出司徒宇對她也是動了情,男人之間的意識和直覺有時來得更加狠準,司徒宇望著她時的灼熱目光,與他來的何其相似!讓他忿恨著,心底卻滿是悲涼。
她轉過身來,對他靜靜一笑。
“你就容他這般對你?”衛揚高的聲音裏,帶了明顯的凜怒,任是她臉上的笑容清淺淡然,他心口的痛堵,依舊讓他難以克製。
她仰眸凝望他,發現這三年戎伍生涯在他的眉目間留下的凜冽戾氣,心下一緊,莫名傷懷。
三年前的他,眉宇間總是帶著風清神朗的怡然,瀟灑俊逸中透著不凡,他溫情脈脈,坦蕩灑脫。
如今的他,在戰場中沾染了殺伐戾氣,在朝堂中雖為驃騎將軍,但為站穩腳跟,想必亦是走得艱難銳利。
男子成就一番事業,實屬不易,她為他感動欣慰,但是,心底卻更想念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衛。
擁有總是伴著失去,成功總要付出代價。
否則,為何再逢的每一次,她都不曾看到他的快樂。
所幸,她在他眼中,依然看的見情。
她知道他痛悸的大半原因,來自她的虧負,可是,她已給不了他彌補,就連過好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夠,甚至讓他為她擔心憂憤。
他的質問刺疼了她,她卻不願在他麵前有絲毫的難過,因為她知道,他會比她更疼。
她俯身蹲下,拾起樹枝,在泥土地上寫下四字:信我無礙“是不是因為那晚?”司徒宇吐血的一幕在他心中閃過,他知自己若是身處與司徒宇一樣的位置,亦是一定會忿恨難平,但她沒有錯,錯的是他無法對她忘情,她不應受到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