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來，楚僑光一直過得膽戰心驚的，就怕瑾萱想不開鬧出什麼動靜。出乎意料的，瑾萱格外平靜，該吃吃該喝喝，看書撫琴，一如往常。心裏雖然詫異，卻不免鬆了口氣。
這天楚僑光剛踏進瑾萱住的宮殿裏，迎麵就撲來一陣香味。那香極是舒緩清甜，不同於宮裏一般點的香，格外地好聞。順著香氣尋過去，方見到瑾萱立在案幾之前，幾上一隻小小的青銅爐正嫋嫋地冒著香氣。瑾萱吹熄了引火的折子，回頭瞧見她也隻是淡淡一笑，抽身卷了卷書坐在榻上。留得楚僑光盯著那香爐瞧。
不一會，楚僑光也奔過來坐下了。
“姐姐可好？”仍是照常的一句開頭。瑾萱也隻是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好”，連眼睛都不抬。
得了瑾萱如此清淡的回答，楚僑光卻是鬆了口氣。又恢複了從前的小孩子脾性。在皇宮裏待的越久，她就越難相信別人。隻是不知怎麼，對瑾萱，相處的越久，她就越是對她深信不疑。她那雙冷淡的眸子總是清亮得好似能看穿一切，直直望進你心裏。
“姐姐，香爐裏焚的是什麼香？”
“不過是隨身帶的一點安神香罷了。最近幾日有些睡不好才想起來。”瑾萱今日穿了件雲錦白紗裙，裙衫上用淡金色的絲線繡了大片團雲紋，隻在腦後鬆鬆地挽了發髻，頗有些閑適的意味。說這話時望向楚僑光的眼光裏有清淺笑意。
僑光隻當她終於是想通了，嬉笑著朝她討要。
屋子裏掛著紗簾，光線不大好。楚僑光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角落裏有架古箏，原本落在上麵的灰塵似乎被人拂過了，煥然一新。
僑光目光掃過，不禁“咦”了一聲。這間殿宇本是一個樂工出身的妃子居住，古箏許是她留下的，去世後也沒人把它挪走，就那樣擱在那已有好長一段時日了。是誰新近去擦拭過它？她回頭看向瑾萱。日光透過軒窗映在她白膩的臉上，好似畫繒上的美人畫像。
“姐姐，你會彈古箏？”
“會一點點。”瑾萱翻了頁書。
“彈給我聽聽。”瑾萱不理睬她，楚僑光得寸進尺拽著她衣袖左右搖擺。
“彈嘛彈嘛……”
紅袖招香酥手，低吟淺唱間風流雲散，樹影婆娑。似款款流水，盈盈秋波。
楚僑光支著頭，聽得醉了醉了……
守在殿門前的侍女小慧聽得從殿內漏出的箏聲汩汩，也不由得讚歎，這位貴客脾氣雖怪了些，公主多跟這樣的人相處也是大有裨益的……
聲音驟然停下，最後一個音符緩緩塵埃落定。門打開，小慧回過頭，看見楚僑光站著門口。她迎著光，麵目有些模糊。
“走吧，出宮。”
“現在？”
“楚僑光”不置一語地率先走去。
通過一道道宮禁。宮門口一輛馬車絕塵而去。留下侍衛和小慧一片茫然。
今天的公主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毓風等瑾萱一上車，便揮動鞭子，駿馬撒開蹄子朝城外狂奔而去。
“少主，有人跟著。”馬車顛簸中，忽然傳進毓風的聲音。
“別管，按照之前吩咐的。”
皇宮裏出了刺客，滿城戒嚴，城內百姓大都躲在家裏。大街上空空蕩蕩，隻有馬蹄打在石板路上發出空曠的回音。
日光下，刀劍晃出冷冽的光。馬車在這一堵人牆停下，駿馬發出嘶鳴。車夫連馬車都不要了，踉蹌著跑遠了。
為首的暗夜眯了眯眼。忽然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他本來以為會有一番的抵抗。
風卷起車簾一角。
許久不說話，暗夜的聲音沙啞難辨，但仍是運足的幾分內力，擲地有聲。
“王爺說過，絕不能讓王妃離開。請王妃回去。”
車內的人不為所動，還隱約聽見一兩聲輕笑。
到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不對勁，那他就不是暗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