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子,他小小的身子扭動著,嘴裏發著含糊的音。
我接過阿蠻手中的帕子,輕輕擦拭著他嘴角的口水。那小巧的舌頭還伸出來,我擦到哪裏,他添到哪裏,還有些不亦樂乎。
“娘娘,奴婢抱吧,您歇歇。”阿蠻伸手過來接他過去。
這時,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接著,門被推開了,見蘅兒喘著氣衝進來,朝我道:“娘娘,楊將軍派人來說皇上醒了,說是要見您!”
我猛地撐起了身子,姐姐笑著問:“真的麼?皇上醒了!嫵妡,你聽見了麼?”
點著頭,我聽見了,當然聽見了!
阿蠻忙將璿兒小心交給姐姐,起了身道:“娘娘等一會兒,奴婢去給你取了鬥篷來。”
辛王府。
阿蠻扶我過去的時候,恰巧見楊將軍從他的房裏出來,蘇衍侯在門外。疾步上前,楊將軍已經回身見我,隻道:“娘娘請吧。”
點了頭進去,才開了門,隻覺得一陣暖意撲麵而來。此刻的屋子裏,沒有點熏香,濃濃的,竟全是藥味兒。
輕聲進去,他隻躺著,並未睜眼。
將鬥篷退下,坐於他的床邊,輕握上他的手,不似那日的冰涼了,終是鬆了口氣。
那修長的十指反握住我的手,動了唇,隻問:“沒事吧?”
心頭疼痛,他都受了那麼重的傷了,醒來見我的第一句話,還是問我有沒有事。吸著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哽咽地開口:“沒事,我沒事,璿兒也沒事。”
他終是睜眼,瞧著我,略笑了下。
“皇上難受麼?”
他搖頭。
怎麼會不難受,他傷得那麼重,我隻敢握著他的手,都不敢抱他。
他又道:“師父叫人搬了太多的暖爐,朕身上都出汗了,妡兒,叫人撤了。”
隻抬手,將壓在他身上的第一床被子略掀起一半,低聲道:“蘇大人怕皇上著涼,我還怕皇上不夠暖。”
他隻虛弱一笑,倒是不再說要將暖爐撤走的話來。
心疼地看著他,顫聲開口:“是我對不起皇上,我不該……不該讓皇上撤了暗衛。”
他擰了眉:“這怎麼能怪你?”
“若然不是,你又怎麼會受傷?你知不知道,那晚你離開,我多害怕?怕你出事……”
直直地看著我,他的大掌伸過來,替我拭去眼角的淚,笑著開口:“有多擔心朕?”
握緊了他的手,寬大的手掌貼在我的臉上,他的掌心,漸漸地覺出了暖意。咬著牙開口:“我寧願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也不要看著你出去冒險。”
“胡說。”他的眉心一擰,低低喝斥。
破涕為笑,俯身,靠在他的身側,不敢碰到他的身子,隻輕輕觸及他的臂膀。
聽他輕言著:“朕身上的味道難聞死了。”
藥味兒,也好比過血腥味兒……
“皇上日後,萬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於西周來說,我什麼都不是,可是,你是西周的皇上,你是西周的希望,你若出了事,天下蒼生怎麼辦?”
“朕不是沒事?”
“皇上……”他都這樣了,怎麼還叫沒事?
那大手伸過來,握住我的,隻小聲輕語:“朕原來不知,你竟這般在乎朕。妡兒,朕……嗯。”他的身子略動了下,大約是扯到了傷處,悶悶地哼了聲。
吃了一驚,忙按住他的身子:“皇上做什麼?”
他皺著眉,隻笑著:“朕隻想抱抱你。”
一怔,側了身,小心圈住他的身子。他卻道:“妡兒,用力抱著朕。”
“你傷得那麼重,我怕弄疼了你。”
“抱緊朕,好讓朕知道朕這不是在做夢。”
心頭一痛,咬著牙,微微收緊了雙臂。他卻是笑著,沒有叫痛。
“皇上不是在做夢,皇上沒事,是楊將軍找到了皇上。”那一夜,我不敢想象他孤身一人是怎麼逃出來的,單是看著他身上那麼多傷,就知道有多難有多難。
幸好,他沒事,幸好,我們都沒事。
“朕曾以為,因為你姐姐的事,你真的會恨朕一輩子。”他喃喃地說著。
忽而提及姐姐的事情,我有些措手不及。那晚上,我和他說的時候,他抵死不信,我還想著等個什麼機會再好好給他解釋,如今他傷重,我不想刺激他,他倒是自己提起來。
想了想,終是開口:“那……我姐姐的事,既是誤會,她沒有殺皇上,丞相也沒有殺你,請皇上放了她,可好?皇上,我說的句句是實話。”那晚上沒有騙他,這一次,也不會。
“那晚我還說,皇上若是不信我才是會跳《淩波》那個人,我還能重新在皇上麵前跳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