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舞姬(1 / 2)

康定十六年,七月,渝州。

這裏是位於雲滇郡的一座城池,亦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宮府,雲滇首府,隻因宮老爺宮廷宗是雲滇首富。

指尖緩緩掠過劍尖,我挑眉瞧著底下的華服男子。

此時的安岐陽正說得高興,他手上的折扇誇張地煽動著:“阿袖,你跳舞其實一點都不好看,不如今日讓本少爺親自教你……嗬,我開玩笑的啊,你能不能別拿劍指著我?”他本能地用折扇擋住自己的臉。

我輕笑一聲,將手上的長劍收起,不過是跳舞時用的假劍罷了。

安岐陽收起折扇追上來,在我的耳畔軟軟地叫:“阿袖。”

我沒有回頭,隻道:“表少爺沒事做也不必日日與我們這些下人廝混在一起。”他是丞相公子,丞相夫人與宮夫人是親姐妹,丞相就他一個兒子,寵得不得了,是以,他喜歡到處跑,亦無人管他。

而我,不過是宮府一個舞姬,因為舞姿獨特,才被老爺喜歡。

一路過去,宮府的下人瞧見了他,都畢恭畢敬地行禮。他也不理,隻笑著道:“聽姨父說,過幾日許大人要擺一桌宴席,還要你過去跳舞麼?”

我微微一怔,倒是不想他還關心這個。許大人將此事交給老爺,自然也是看著老爺的錢財,若不是老爺與丞相有關係,怕許大人看中的,還不止這些。如今,倒是偶爾那些看似有好處的甜頭叫老爺出點錢,倒是也算規矩的。

見我隻點了頭,安岐陽似乎開始興奮了,用折扇擋住嘴,小聲問:“姨父要你跳《淩波》麼?”他問的時候,眼睛亮了亮,“究竟是什麼客人,能讓許大人和姨父如此。”

我嗤笑一聲,道:“這世上還能有誰能讓表少爺您覺得稀奇的?”他是丞相公子,什麼達官貴人不曾見過的?

他也不惱,隻皺了眉問:“阿袖,這個世上,真的有人可以跳得出《淩波》麼?”

腳步微微一滯,《淩波》一舞,便是以滿池荷葉為舞台,舞者踏足於池中的荷葉而舞,能跳此舞者,必是身輕如燕。傳說,隻有龍女才能跳得出《淩波》。

很顯然,這世上是不會存在什麼龍女的。

斜睨瞧了安岐陽一眼,我“撲哧”一笑:“表少爺以為呢?”

他的臉色微微一僵,隻道:“方才我問了姨父,他說連他都不曾見過的。”

我隻笑不語,老爺自然沒有見過,此舞,我隻在一人麵前跳過。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了,好似是八月,也是這個季節。

低頭淺笑,我想起來了,是八月十五,圓月卻被厚厚的雲層蓋住,是以,那是我活了十多年,見過的第一個沒有月光的“月夕節”。

我在堰湖上赤足而舞,漆黑的四周,隻聽得見我足尖點水的聲音。卻在那時候,突然“噗通”地一聲巨響,一人翻入湖中。我大吃一驚,卻不見那人探出身來,這才暗叫不好,忙潛入水中救人……

“阿袖?”突然聽人叫我的名字,一隻手晃過來。

我幾乎是本能地抬手狠狠地拍開,那人吃痛地皺起眉頭,便聽夫人的聲音傳來:“大膽,竟敢出手打表少爺!”

我猛地回神,瞧見夫人已經急急上前,小心地拉過安岐陽的手,他的手背已經微微見腫。我這才想起,安岐陽身上的“皇子病”來。

得了“皇子病”的人,身子金貴得不得了。

不得勞累,也受不得涼。即便病了也不得用藥,聞了藥味會吐。身上穿不得麻衣粗布,隻能是絲滑柔順的上好錦緞,否則會起一片片的紅疹。

我低著頭,悄然看過去,以往隻聽過,卻不想,竟比傳聞中的還要嚴重。

這種病,不會致命,卻也是藥石無醫。

據說他是遺傳了丞相夫人,而丞相夫人,在生他的時候,沒有挺過來,死在產房裏。是以,丞相才對他愈發縱容,這大約,也是他對亡妻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