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垂，落日一點點地收聚著或金黃、或橙橘的餘暉。一美少婦站在巨石上遠眺，沉醉在晚晴風景裏，若有所思。
銀色與墨綠色似乎是觀感上的絕配，正如眼前這對互相依偎的中年夫婦所穿衣帛。
“在想什麼？”男子扳過女子的肩，使自己的瞳仁裏映上那不再年輕卻依舊絕世的容顏。而女子又轉回身，背對男子神色悒鬱：“以後，我們的以後......”
“以後鞅當陪卿共遊天下”男子篤定地道，又跨步搶身到女子跟前。
“我怕事與願違，孝公新喪，那些舊惡勢力會立即反撲，而他們第一個要扳倒的政敵無疑就是商君——”
“鞅無所畏懼！況且還有駟兒。”
衛鞅將衣袍一擺，語氣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鞅，你輔佐君王、推行變法使秦國力大增，爵至大上造。是秦國之大器，不世功臣！”少婦尚未說完，衛鞅已縱聲大笑，笑聲酣暢。在人跡罕至的山野老林裏顯得更加快意淋漓
“卿妹，你......哈哈！哈哈哈......”衛鞅長笑不止，伸出手指，意味深長地指著女子點了點，仍舊是笑。少婦雖然對眼前男子的舉動習以為常，卻還是歪著頭問道：“笑成這樣，何意？”
“二十幾年了，哈哈......卿妹，二十幾年來你還是第一次讚我。”
“那？——又何妨？這些年來對商君歌之詠之、稱之頌之的人怕也不在少數。”少婦雖然眷戀著自己的夫君，先前所說的話語更是出自真心、發自肺腑。隻不過被商君輕易地看出並不留痕跡的點出破綻，又有羞怯又有不甘，用自己的方式轉移著話題。
“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卿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衛鞅正色道
“幹什麼拿與趙君的說辭講給我聽，難不成你也想出一本《衛鞅語錄》或《商君名人名言》什麼的？”少婦頗為不滿的說道
“哈哈！卿妹吾良藥，哈哈......”衛鞅又恢複剛才的輕狂，少婦隻得無可奈何地等待他平靜下來。
“還以為數年不見，卿妹略有長進，想不到還是這樣的——”衛鞅見少婦麵露不悅之色，連忙改口道“——這樣的坦誠。”
“《衛鞅語錄》、《商君名人名言》又是你們那裏的話？”少婦點了點頭。
“語錄、名言鞅從未想過，不過鞅一但歸隱田園，當發奮著書立說，傳教後輩有誌之士！”商鞅答道。
“是誰適才允我泛舟湖海、遊曆天下的？”少婦反詰道。
“這......”衛鞅語塞欲辯又不知如何自圓其說的神情令少婦不禁莞爾，輕輕握了一下衛鞅寬大衣袍下的手，又撫了撫他的衣衿緩緩開口。
“鞅，我知道你內心洶湧著最原始的渴望，權術既是你的生存工具，也是你畢生的追求。我用心去感知、去了解也不及你的萬分之一。你是根係龐深的刑名之學中最大碩果，身逢亂世中你當然要去保存它、完善它。所以我隻有並隻能夠一如既往的支持。”
衛鞅情動，仰望穹廬中集結成群的雁陣。
無限山河路，蒼茫大地間。相攜並行者，惟汝與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