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是不是愛上我了？”黎艾艾的聲音把連寧從幻想中拉回來。連寧抬起頭，順著黎艾艾曖昧的眼神看過去，發現她口中的“她”指的正是蹲在地上的女服務生。連寧心想，她的確是有些……像是會喜歡女人的那種類型，不過黎艾艾……連寧以同樣曖昧的笑容回應黎艾艾，心裏暗暗推敲著這種可能。
黎艾艾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女人間的談話往往是這樣，她們並不在乎話題的延續性或者是否得出某種結論，也沒有什麼對時間長度的敏感意識，隻需有人開個頭，這個頭就會像蜘蛛吐絲一樣蔓延開來，從男歡女愛到美國大選，從名牌包包到卡紮菲或者郭美美，在女人的談話中，世間萬物都自有其聯係，無需結束就自會開始。從這個角度上說，女人的確是一種更高等級的物種。
想到這，連寧的小腹突然一陣攪痛，她迅速彈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九分五十八秒、九分五十九秒、十分鍾整。
連寧勉強起身，感到自己的胸部以下雙腿之上似乎被一種粘稠的液體充滿，她左右晃了晃，沒聽到任何聲音。頭還暈著。
連寧一遍一遍地揉搓著雙手，水有些冷，草莓味洗手液的粉紅色泡沫覆蓋在兩隻手上，紅通通的。連寧注意到一個硬幣大的肥皂泡出現在左手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她舉起左手，眼睛盯著肥皂泡，對麵的世界立刻成為一種廉價的方便奇觀。就在此刻，一個黑影在肥皂泡的那頭一閃而過，連寧一驚，然而定睛望去，整個女洗手間裏空空如也。
黎艾艾一個人坐在窗邊的位置等待著連寧。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了，黎艾艾抬起頭，看向洗手間的方向，眼裏閃過一絲憂慮。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有好幾個月了吧，黎艾艾心想，起初她並沒有當回事，隻是情況持續約一個月的時候，黎艾艾意識到事情也許比她原本想像的更加嚴重，於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連寧跟她去見了醫生。然而，結果出人意料：醫生做了一切可能的檢查，所有的檢查結果都證明連寧的症狀在臨床上基本無跡可尋。在黎艾艾的要求下醫生給連寧開了些藥，然而直到今天，連寧的狀況仍在繼續，而且似乎越來越嚴重。
連寧從遠處走過來，黎艾艾咽下咖啡，露出笑容。
和黎艾艾告別後，連寧步行到了地鐵站。時至今日，在情況允許的時候，連寧還是傾向於乘坐地鐵這種交通方式。在警報聲中連寧加緊腳步進入車廂，地鐵開動起來。
連寧扶著欄杆站著。這段時間以來，每當她坐得稍久，就會感覺肚子被什麼東西塞了起來，就像一個不斷自行充氣的氣球，漸漸變得越來越大，但卻足夠有彈性，被尚算緊致的腹膜一勒，便立刻變了形狀，向喉嚨處突起一個尖來。因此，盡管車廂裏並不擁擠，連寧還是選擇站立而不是坐在那個一臉厭倦神情的孕婦身邊。
連寧打量著那個孕婦：她大約30歲左右的年紀，剛剪應該沒多久的短發和她的臉型並不十分相襯，她的肚子隆起得不大，肚子上方的胸部也顯得過於小巧，隻是放在肚子上的那一雙手——皮膚偏黃，指甲上有明顯的豎紋，顯得指甲很厚很粗糙——那可真是雙大手！連寧在下判斷之前仔細打量了孕婦身邊的中年男人，得到十分肯定的結論：那雙手不屬於丈夫或別的什麼人，她確實是一個長著驚人大手的孕婦。
這時，連寧注意到孕婦身邊的中年男人：他戴著一副眼鏡，與連寧丈夫的不同，這副眼鏡的鏡片呈藍紫色，架在男人的這張撲克形狀的臉孔上有一種奇異的喜感。男人也注意到連寧，細小的眼睛躲在鏡片後麵不住地來回打量。連寧對這種目光感到極端的不適，她掉轉身，又向右邊挪了挪，終於感覺移出了男人的目光所及。
連寧暗暗地鬆了口氣，這時，手機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