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八五年,齊國臨淄。
枯黃的樹葉,在一陣比一陣蕭瑟的秋風中,無奈的離開樹枝,打著旋飄落。
房中的男人似乎對這寒冷之氣毫不在意,門窗大敞著,側臥於榻。垂在身側的長指下意識的輕敲玉佩,儼然一副神遊發呆的姿態。
門外走來一女子,手中端著托盤,上麵放置著茶具,進門放下托盤,便斂裙裾坐在他身前,將他手攏入自己袖中,不再動作。
男人挑眉看著女子,她卻隻是低著頭,清秀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半響,男人唇角漸漸漾出一絲微笑,似寵溺似無奈,“罷了,你關上門窗吧。”
女人卻還是不動,隻道:“我知你心裏不痛快。”
感覺手中冰涼的手指略一抽動,女子將手攏的更緊。
男人眉頭輕皺,白玉般的臉上似有悲傷一閃而過,卻還是微笑的口氣:“陳舉也去和狐咺(xuan)做伴了。”
女子沉默,感覺袖中的手指漸漸回暖不再冰涼,才起身關上門窗,將小幾移到榻前,重新沏茶,順手扯起還歪倒著的男人,倒了一盞冒著熱氣的茶塞在他手中。
男人有些委屈的看著換完新茶後重新坐在自己身側的女子,“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安慰你家大人?”
女子嘴角終於輕挑,聲音卻仍是有些涼,“陳大人是君子。”
“君子啊……”男人有些嘲諷似地嗤笑一聲,抬頭卻又是一本正經,“那我呢?”
女子似是坐的有些累了,側身斜斜靠在男人身旁,神情依舊清冷卻奇異的沒有與這親昵的姿態產生違和感,“你啊,不管是不是君子,我總是和你一起的。”
男人臉上浮起笑,“你總是這麼威脅我,說點好聽的吧。”
女子頭在男人肩上蹭蹭,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男人索性長臂一伸將她半摟在懷中。
“不是你的錯……”半響,懷裏傳出她低低的聲音,透過胸前的衣衫,似乎沾了些許暖意,又似乎隻是錯覺,“活著原本就比死去難的多。”
田單摟著懷中玉人,靜靜坐了很久,他想起一些事。
明明是前一年發生的,現在回想卻恍如隔世。他記得隨父親出征那天,他和父親,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在百姓敬佩的目光中,跟隨將軍,雄糾糾氣昂昂踏上討伐宋國的征程。是的,他很驕傲,他很自豪,他是正義的,他要做的,是去討伐暴虐的宋國,那個因為在麻雀窩裏發現雛鷹便以為自己得到天意的幻想狂,那個不自量力攻打褚強鄰的破落戶,稱它為“桀”還是抬舉它了,宋那國力,哪能跟當年夏王朝相提並論呢。當時,他是這樣想的。父親想的,大概也相差無幾吧。或者,父親還會想象,立下戰功後再好好利用自家那兜兜轉轉的皇親關係,討個一官半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