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經當年一役,已徹底擺脫周國攪擾,曆年,風調雨順,國泰明安,放眼天下,再無人敢欺。
現,正值初冬,已是慕健朗登基的第九個年頭,十七歲的年紀,頗有一代明君的風範。
這九年中,沐千尋偶回探望,皆是悄然,畢竟,她該是端坐在那部落的王位之上,而非肆意出沒夏國。
滯留最久的,是去年的寒冬,為吊唁沐千雅而來,生死皆天意,聽聞沐千雅無病無疾,死的突兀,死的安詳,大致是,大限已到。
初冬的夏國,又是大雪紛飛,冷風烈烈的常態,琉璃殿前,內侍一遍遍的打掃,雪,蒙了眼,不由輕罵。
鑾駕已至,一少年,身著墨黑龍袍,金絲繪出兩條張牙舞爪的飛龍,搭著繁瑣的紋絡,好不華貴。
抿著薄唇,琉璃色的眸,肆意撇及,不怒自威,王者的氣勢,渾然天成。
一旁的內侍,換了容顏,劉宇,畢竟是慕雲帆用過之人,而他,對慕雲帆的成見,這些年來,從未變過。
“皇上,擺駕何處?”
內侍亦是個年歲尚小的,麵上掛著笑意,小心翼翼的揣摩著慕健朗的心思。
“雲若宮。”
簡潔明了,清清淡淡的,卻是在內侍何石,心中掀起絲絲漣漪,嘟囔到:
“不是給太後娘娘請過安了嗎?”
慕健朗轉眼瞪過去,薄唇微動,泛著冷意:
“多嘴,宮中的糞桶,可是缺人刷了!”
“哎呦,奴才知錯了,皇上就饒過奴才吧。
擺駕雲若宮!”
不待慕健朗再言,何石已然拉長那奸細的嗓子,堵了慕健朗的嘴。
慕健朗的性子,他早已摸熟,尋常小事,他自不會放在心上,當真依著慕健朗下了命令,這刷糞桶的苦差,就逃不過了。
慕健朗勾唇一笑,搭著何石的肩,上了轎攆,何石心中仍在嘀咕。
自慕健朗十二那年,朝臣便屢屢勸諫,納妃立後,慕健朗則是能推則推。
到如今,後宮隻孤冷冷五位妃嬪,多年無子,唯賢妃育有一女,這賢妃,還是因著這個小公主而封。
而賢妃,亦算不得受寵,卷夕公主,更是不被放在心上,隻被逼探望過三次,怕是連那丫頭的模樣,都記不甚清。
後位仍空,沐千雅逝後,慕健朗更是徹底沒了立後之意,成天的,隻是往雲若宮奔,攔都攔不住。
宮內宮外,早已流言四起,也隻有慕健朗不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
雲若宮內,慕健朗遣散了宮人,隨意的往軟塌上一躺,滿臉的愜意:
“還是你這兒最舒服,早朝被那幾個老家夥碎叨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憲州遭了雪災,救災事宜本已萬事俱備,那幾個老家夥卻是因著人選一事,鬧的不可開交。
耽擱救災,還振振有詞的,氣死我了,青若你可有什麼法子?”
登基多年,慕健朗卻是始終不願喚青若一聲母後,甚至是不願尊稱一聲太後,近年,更是連一聲姐姐,都省去了,私下,便是這般直呼名諱。
九年,倒的確未在青若那張好看的麵龐上留下任何痕跡,隻是經歲月沉澱,性子更勝從前沉穩,借著那妝容,迫有幾分雍容之態。
青若笑吟吟的聽著,美眸微斜,慕健朗這尋由頭的法子,是愈發笨拙了,依他的手段,豈能讓幾個老臣在朝堂上鬧起來:
“皇上長大了,政務之上,便是不必再問哀家了,這後宮不得幹政的鐵律,皇上理當放在心上。”
青若的語氣生分疏離,慕健朗驀然間冷了臉,孩子氣的怨懟:
“這裏又沒人,你非得這般嗎?”
氣氛略微尷尬,青若陪著笑,轉了話鋒:
“那,健朗,你也該去看看卷夕了,賢妃今早來過,瞧著又憔悴了不少,怪委屈的。”
“她委屈什麼!那孩子又不是……”
脫口的話語,硬生生止住,麵色更陰沉了幾分,琉璃般清澈的眸,染上幾分薄怒。
青若蹙起了眸,寥寥幾字,卻是令她心驚肉跳,忍不住追根究底:
“又不是什麼?”
“沒什麼,你盼著我去看她,那我便去看了她。”
慕健朗的麵色,卻始終未見緩和,滯留不久,未用午膳,一甩袖子,走了。
氣衝衝的,甩下鑾駕,甩下何石,一路踏著厚厚的雪,往賢妃的寢宮而去。
那孩子,又不是……他的,後宮諸妃,他從未寵幸過誰,卷夕,自不是他的孩子。
隻是,他不願管,將她們抬進了這宮門,除了錦衣玉食,他什麼都不能給她們,原本,就是他有愧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