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皓痕話鋒急轉,望著沐千尋,一臉的鄭重其事,似乎他真的就隻是為了正事而來,不涉及一絲兒女私情。
沐千尋搖搖頭,沒了方才的拘謹,心中發窘,或許澹台皓痕今日來,真的是有事相商,而非有別的目的:
“父汗政事繁忙,平日裏都難得一見,從未聽他提及過韓莦的異動,況且他連澹台首領都不願說,又怎麼會告訴我。”
與赫連銳絕的隔閡,終歸是家事,不可在澹台皓痕麵前表露的太清,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特別是對澹台皓痕,她不能過分的親近。
倒不是她敷衍了事,而是赫連銳絕口風太緊,關於韓莦的事,她連隻字片語都未曾聽說過。
對於這場未雨綢繆的戰亂,沐千尋自是希望能避就避的,沒有見識過那血雨腥風的場麵,又怎會深切的明白戰亂的可怖。
戰爭成全的是君王的野心,苦的是百姓,死的是士兵,一將名成萬骨枯,君王的一念之差,又會毀掉多少個家。
沒有人會在乎這些,功名利祿不知蒙了多少人的眼,又蒙了多少人的心,奮戰的將領為了封官進爵,縱觀全局的君王為了那開闊的疆土。
人的欲望總是可怕的,得到了,想要的隻有更多,在他們的眼中,那些百姓、將士,都是低賤的,就該為他們而死,理所應當,慶幸之至。
光憑這一點,慕雲帆還算是個明君,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兒,不爭不奪,從未起過蠶食周國的心思,一心治理夏國。
也正因如此,卻被旁的國家騎到了頭上,不知何時何日,這天下才能真正的太平,永無戰亂。
沐千尋從不認為自己長著的是一顆善心,對人命也從不憐惜,隻是一場戰亂非比尋常,經曆過一次,就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閉上眼,腦海中閃現的一幕幕,仍叫人揪心,屍荒遍野,瘟疫肆虐,遍地狼煙,連一處落腳的地兒都找不到。
婦孺孩童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到處是哭聲尖叫聲,到處流淌的都是血跡,一場戰爭流的血,能整整彙成一條河。
可能沐千尋這輩子,乃至下輩子,都不會明白,吞並不屬於自己的國土有多重要,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
“不,部落長對你,是不同的,你若是問,他定會說。”
澹台皓痕滿眼堅毅,不知哪來的信心斷定沐千尋與赫連銳絕之間的事。
沐千尋一愣,心中苦澀,不同嗎,她要這份不同作甚,赫連銳絕對她的算計,還真是不同,至於他的心思,她問,他又怎會照實應答。
“澹台首領說笑了,父汗在想什麼,豈是我能夠左右的,若是有人知曉,也該是妙晨姐姐,她才是父汗最寵愛的人。
我打小生在夏國,父汗對我多有猜忌,韓莦的事,事關青葛部落的命脈,他不會輕言。”
沐千尋的聲音慢吞吞的,神情淡淡的,對赫連妙晨的厭惡,赫連銳絕的懼恨,對誰都能說,唯獨不能對澹台皓痕說。
澹台皓痕眸色中透著不讚同,可沐千尋執意這般說,他也沒辦法,抿了唇,欲言又止,對於她的生疏,他總是這般無力。
“不知澹台首領意欲如何,是繼續說服父汗,還是不了了之?”
說赫連銳絕對韓莦蠢蠢欲動一事毫無防備,沐千尋打心底是不相信的,赫連銳絕何等的精明,誰知道此次他又在謀劃些什麼,莫名的不安。
“部落長一直對我頗有微詞,不會聽我的,總之我澹台部落的兵不會散,隨時準備應戰。”
沐千尋輕笑,記得初到青葛部落,她躲在屏風後,澹台皓痕也是這副不羈的模樣,沉穩,運籌帷幄。
慕宥宸眸光微閃,不知澹台皓痕究竟仰仗的是什麼,就算澹台部落根基再穩,也難以和整個青葛部落抗衡。
較著勁不散兵,就不怕赫連銳絕定他一個謀反之罪,被誅殺嗎,宇文屠絝與軒轅浠兩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現在,不唯赫連銳絕馬首是瞻的,就唯有澹台皓痕一人了,難保這次刻意散兵就是衝澹台皓痕來的,他就當真不怕嗎。
“對了,怪神醫就在隔壁,可要為你引薦。”
慕宥宸清清嗓子,這話顯然不懷好意,他們與怪神醫相處良久,怪神醫都對他們的請求熟視無睹。
又怎麼會青睞澹台皓痕,怪神醫可是連赫連銳絕也不放在眼裏的,慕宥宸是巴不得看怪神醫整澹台皓痕一頓呢。
哪知,澹台皓痕偏偏不上道兒,摸摸無知無覺的左臂,笑的淡然:
“不必了,人各有命,何必逆天而行。”
沐千尋瞪了慕宥宸一眼,倒是沒有揭穿他的用心,掃了慕宥宸的麵子,還是當著澹台皓痕的麵掃了他的麵子,她怕她會活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