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內,借著油燈的光亮,一刹那,沐千尋終於看清了怪神醫此刻的模樣,扶著他的雙手,不由得一軟。
怪神醫滿臉陰霾,順勢推開沐千尋,不利索的跌落在床榻之上,猛然間,險些將床榻給撞散架了。
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這床榻光是看著,就不像結實的樣子,枯木造成,又長年累月的安置在這陰暗潮濕的洞穴中,不用說,也經不起折騰。
方才,沐千尋才終於看清,怪神醫破破爛爛的衣衫上滿是被撕裂的裂痕,粘稠的獻血混雜著雨水,染紅了大半衣衫。
本就亂的跟雞窩一樣的頭發,更是整個披散了下來,濕濕的耷拉在額前、後背,兩肩。
發冠早已不知去向,蒼蒼的白發中,隱隱可見幾根黑絲,似乎還夾雜著泥土,不單單是邋遢,更多的是狼狽,死裏逃生的狼狽。
嘴角還殘留著沒抹淨的血漬,在幽暗的燈火的映襯下,麵色蒼白如紙,頭上還噙著細細密密的汗珠。
癱倒在床榻之上,緊繃著下顎,一動不動,沐千尋看得出,他忍得有多辛苦。
重重的歎了口氣,心頭仿佛壓著一座山那麼沉重,原來怪神醫這般強大的人,也會受傷。
或許,兩個強大的人之間較量的,是究竟誰更狠,隻要夠狠,就沒有輸贏這一說,一旦猶豫,就是萬劫不複。
信步上前,被怪神醫滿是戾氣的一眼瞪的心底發毛,步伐一亂,卻是沒有停下。
怪神醫剛剛的眼神,就猶如一頭瀕臨絕境的野獸,任誰靠近,都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將你撕的粉碎。
俯身,拉開怪神醫衣衫的前襟,沐千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露骨的還在淌血的傷口,毫無征兆的映入眼簾。
怪神醫身子微微掙紮,瞪了沐千尋一眼,別扭的冷哼,緩緩的閉上了眸,發緊的眉宇,無聲的訴說著他的痛楚。
“怎麼傷成這樣?”
沐千尋眨巴眨巴眼睛,有一肚子的疑問都被這滿身的傷口鯁住,化成了這輕描淡寫的一句。
怪神醫被眼簾覆住的眼珠按捺不住的轉動,對自己的行徑連個解釋都說不出,始終不明白自己的變化是為何。
他沒有讓旁人接觸的習慣,特別是在受傷的時候,警惕心更是強,以往這種時候,靠近他的人,都會變成他的藥下亡魂。
可偏偏對沐千尋夫婦,他就是提不起這份戒備,狠不下這顆心,如同是相交了幾十年的摯友,深信不疑。
否則剛才也不會在聽到沐千尋的聲音後,就放棄對他們下手了,他之所以躲在拐角許久未曾現身,是在思索,該不該對他們下手。
他此刻已經失去了對付他們的能力了,萬一他們突然發難,他必定是死路一條,從少年到老,他從不會將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最終,還是向著心底的想法妥協了,他對他們,下不去毒手。
可能是孤寂久了,實在舍不得這份來之不易的陪伴,可能是他們身上的某一處特質,曾叫他動容,誰又說得清呢。
沐千尋還在細細的觀摩傷口,血肉翻湧的傷口,皮肉、血絲都能一層層看清,可怖的她都不敢再次伸手。
怪神醫身上的傷口非刀非劍,也非鞭,是鉤鎖生生鉤進去的,還不隻一處,有的鉤偏了,有的正中目的,渾身都沒一處好地兒。
這鉤鎖是攀爬懸崖峭壁,吊橋上才能用的上的物件兒,能用到肉身上的,也是足夠歹毒的。
一般來說,被鉤鎖鉤中的人,很難有勇氣掙開,試想利器撼進身體,還在不斷收緊,世上有幾人能受得了。
偏偏怪神醫並沒有讓敵人如願,一次次的掙開,拉脫鉤鎖的限製。
很顯然,下手之人準頭很好,能夠反複將鉤鎖射進怪神醫的身軀之內,必定是個練家子,而除了使鞭子使的出神入化的赫連玖漾,沐千尋再想不到第二人。
沐千尋從腰間摸出身上帶著的唯一一瓶傷藥,細心的將上麵的水珠擦拭幹淨,轉頭,望著慕宥宸的目光滿是誠懇:
“宥宸,過來給老頭上藥,這傷口都被雨水浸泡過了,再不處理,怕是要潰爛了。”
慕宥宸嘴角一斜,一臉的不以為然,順手抓過身側的幹帕子,立在沐千尋身後,阻住她遞過瓶子的動作。
伸手去擦拭沐千尋濕的仍舊滴水的發絲,發白的大手微微僵硬,依然忘不了沐千尋受不得寒,嘴裏溫柔的喃喃:
“先將頭發擦幹,受了寒,該生病了!”
怪神醫刷的一下子掙開眸子,一臉氣憤,想起身,用力過猛,又起不來,疼的直咬牙。
他是徹底不樂意了,平日裏就一千一萬個看不慣這二人在他麵前膩膩歪歪的,此刻更是急的跳腳,尖聲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