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宥宸也是個倔脾氣,他說不的事,她就絕對沒有可能撼動他,就算是個在她力氣範圍之內的藥筐。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們都有著致命的弱點,她怕雪,他怕陰雨天,不隻是疼痛,還有那種煩躁慌亂的感覺,扼的你幾乎窒息。
走著走著,已經離怪神醫的屋舍很近了,隻要再轉過一個彎兒,就能縮在那小小的屋中,與這越下越大的雨水隔絕。
沐千尋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迫切過,迫切的想要找個安生之所,哪怕隻是一個茅草屋,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兒。
踏著腳下略顯泥濘的小道兒,黑色的布靴,修長的衣擺,濺上了密密麻麻的泥點,縱使是在漆黑漆黑的夜裏,也依舊清晰可見。
漸漸的,漸漸的,雨中飄蕩著的泥土與野花的芳香,徒然一變,在沐千尋的鼻息之間,這種變化,愈發的明顯。
淡淡的,就像是木頭燃燒之後的味道,還隱隱夾雜著一股血腥味,隨著記憶,一點點加深。
或許旁的味道,還不會讓二人有太多的感觸,可偏偏是血腥味,他們自己都不記得,聞到過多少次。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人莫名的心慌,畢竟,整個留香穀除了怪神醫之外,再無人居住。
越是靠近,這種味道就越是濃鬱,沐千尋鎖起的眉,鎖的更緊了,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的。
當小屋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的時候,沐千尋徹底傻眼了,挽在慕宥宸臂彎裏的手,緩緩滑落,神情恍惚。
他們隻是出去半日,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
昔日破舊的小屋,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隻有兩根柱子還歪歪斜斜的在死死支撐,雨水順著柱子滾滾而下,仿佛是這小屋受到摧殘之後,流下的熱淚。
盡管有雨水的衝刷,沐千尋還是能想象到烈火肆虐之時,烏煙瘴氣的模樣,腦海中飛揚的煙塵,一如沐府當年被燒的景象。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屍體,蜷縮著身子,抱著下腹,按著頭顱,死狀各異。
身著墨色的衣衫,蒙著麵,腰間係著皮鞭,還是掉落到地上的,握在手中的,獻血與雨水混雜在一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樣子,都死透了,沐千尋蹲下身子,將其中一具屍體翻過來,一陣毛乎悚然。
再翻看幾具,麵色愈發的不自然起來,站起身,不由得後退。
這些屍體,身上皆是沒有利器所為的傷口,凡是他們捂著的地兒,都是溢出鮮血的地兒,從毛孔、發絲中溢出。
是內在的傷,卻是被放幹了血,不用說,除了怪神醫,沒人能有這樣的本事。
這算是沐千尋見過的,最為血腥的殺人手段,對怪神醫有了與以往不同的了解。
原來,他不隻有嘻嘻哈哈,逞強鬥嘴的一麵,還有超乎常人的狠厲,殺人於無形。
她一直以為他將殺戮掛在嘴上,是嚇唬他們的,未曾想原來是真的,那他們能夠安然無恙的陪著他這麼長時間,真真是萬幸了。
單從那皮鞭上入手,不用想,也知曉這是誰的人,可這未免太明顯了,反倒讓人捉摸不透了。
沐千尋傻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幾分無措,這些人,是衝著他們來的,還是衝著怪神醫來的。
屋子還沒有燒完,應是被這場雨截住了,那事情發生必然是在不久之前,他們是碰巧今日找到這裏的,還是謀劃已久,故意選擇在夜裏,在雨中動手。
怪神醫能獨自對付這麼多人,他此刻人又在哪兒,看這些屍體遍布的方位,該是還有人一路追過去的。
不見怪神醫的蹤影,他究竟身在何方,年邁,還是否有力氣對抗他們無休止的追殺,赫連玖漾可是有備而來,她的目的何在?
那一刻沐千尋想了很多,是發自真心的擔心怪神醫,而不是一心記掛著要他為她醫治的事。
雨天,追尋起蹤跡來,還真是不易,若不是有那些屍體引導,他們實在是不知去哪兒找人了。
走著走著,屍體的線索已經斷了,這應該就是最後交戰的地點,可依然是不見怪神醫的蹤影。
拖著冰冷的,被雨水沏透了的身軀,二人在四周兜兜轉轉的尋著,萬分焦急,不就是出去小半天嗎,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
現在,無非又兩種可能,一,怪神醫被赫連玖漾帶走了,二,怪神醫躲起來了。
冒著雨,又被追殺了這麼遠,估摸著怪神醫已經是精疲力盡了,也走不遠,他們須得盡快了。
沐千尋在心中默默的禱告,千萬不要是前者,伸手抹了一把幾乎糊住視線的雨水,這般漫無目的尋找,還真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