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
怪神醫眸中精光乍現,稍稍帶著幾分尖銳的聲音,在這巴掌大的小屋中顯得格外突兀。
沐千尋沒有做聲兒,發白的唇瓣抿的更緊了些,身形緊繃的靠在床壁之上,睫毛微顫。
盡管呼吸均勻順暢,也仍聽得出超乎平常的粗重,怪神醫隻一個挪步的輕微動作,都在撞擊著她敏感的耳朵,脆弱的心。
貝齒夠著柔軟的下唇,肆意的蹂.躪,啃咬,怎麼用力,都咬不出哪怕一滴鮮血,連那安心的血腥味兒都不願意眷顧她,此刻的她是無力的,連牙齒都是無力的。
沐千尋能感受到眼皮下那洶湧的溫熱與濕意,若不是有怪神醫守在屋中,她怕是都要哭出來了,莫名的想哭。
那幻藥,所虛造出來的情形,都是他們心底遭受過的最痛苦的情形,引導著他們心中的痛,將這種痛放大,再放大,無休無止。
幻藥所到達的度,不受下藥之人的控製,一旦人心中有極其脆弱的一麵,後果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記憶中的痛苦越深,這藥起到的效果就越重,重複,加深,一遍接著一遍,真真的生不如死!
她原以為,她已經完完全全忘卻了前世的折磨,可當折磨重現之時,她還是抵抗不住那種恐懼。
刻骨銘心的痛,無知無覺的冷,眼看著自己的性命流逝,無能為力,連眼睛都閉不上。
那種絕望,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生一世能夠忘卻的,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明白那種噩夢重演的恐懼的。
或許,怪神醫的本意隻是為了捉弄他們一番,或許,她不應該計較那麼多。
可是心中染起的密密麻麻的怒意,幾乎要噴出來了,痛覺雖然消失了,可那份不安依舊在籠罩著她。
緊攥著被褥不肯鬆開的手指提醒著她剛才所受的痛苦,她想要吼出來,想要給怪神醫同樣的懲罰,她需要釋放。
就算她不是他的對手,就算她有求於他,她也受夠了,受夠了這種沒完沒了的,毫無新意的捉弄。
她厭惡虛與委蛇的日子,她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麵前繼續偽裝下去,為了一份虛無縹緲的希望,委曲求全,裝模做樣。
沐千尋的喜怒哀樂,慕宥宸都察覺的到,她的恐懼,她的委屈,她的無力,他通通都感受的到。
慕宥宸信,相愛的兩個人,必定是心意相通的,就如他和沐千尋。
慕宥宸的低垂的眼睛忽然抬起來,墨黑明亮的眸一瞬間變得猩紅,冷冷的盯著怪神醫,猶如一頭困獸:
“出去!”
怪神醫張張嘴巴,最終是什麼都沒說,冷哼一聲,挺直了腰背,快步離去,已然沒了來時的沾沾自得。
慕宥宸的聲音還是平常的高低,怪神醫卻是被震的耳膜生疼,也許…震到他的不是聲音,而是眸色。
人他見多了,發怒的人他見得更多,慕宥宸是第一個讓他覺著危險的人,他自認為那不是怕,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失控的慕宥宸,無疑是最可怕的,平日的慕宥宸,冷漠,理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都能把握得當。
那失控的慕宥宸,就是冷漠中透著狂熱,冰火兩重天,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足以毀天滅地似的。
與你對視的每一刻,對你都是一種煎熬,毫無理智可言,仿佛隻要你有一瞬間的晃神兒,就會撲上來將你撕的粉碎。
與慕宥宸相處,是不能觸及底線的,而他的底線,叫做沐千尋。
光憑那一眼,還有沐千尋能夠控製他片刻的心神來看,怪神醫就已然不敢小看他們倆了,不是出其不意的話,他定會栽在他們手裏。
過了晌午,所有人都相安無事,沒有再起什麼爭端,表麵上,此事已經算揭過撂過了。
沐千尋手臂上挎著背簍,慕宥宸手中握著鐵杈,背上背著箭羽,二人陰沉著臉,徑直從怪神醫麵前略過,將無視詮釋了個徹底。
傍晚,怪神醫的小屋前,燃著熊熊的火焰,洶湧的熱浪趕跑了到處飛舞的螢火蟲,火星亂竄,與小屋中暖暖的燈光相互輝映。
沐千尋呆呆的坐著,手中翻動著一根烤魚,單手撐著麵龐,滿臉漠然,聽著火堆中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響,走了神兒。
說起來,這一頓晚膳,還真是來之不易,這留香穀,除了野花,什麼都是難尋之物,連個飛禽走獸的影兒都逮不到,還如何烤肉。
二人不知跑了多遠,才找到一條幾近幹涸的小河,裏麵的魚個頭不大,但也好歹能夠飽餐一頓呢。
至於這柴火,還是將怪神醫後院的屋子拆了半拉湊的,反正那些屋子閑著也是閑著,怪神醫也是默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