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有幾日了,白日裏越來越暖,人們這才相信,春日是真的來了。
京都城中最熱鬧的要數花樓所在的街道了,從辰時的早集一直熱鬧到晚上的夜市,從早到晚,來往百姓流連於此不肯走動。
一是集市上各色各樣的吃食點心,日常用物,讓老百姓們流連忘返,二是因為花樓引了各路的英雄好漢來,別看叫花樓,看上去像個青樓,可全是賣藝不賣身的姑娘。
二樓一個包間內,白暮秋坐在圓桌前,一手撐著額頭,雙目微微閉著,看樣子睡得不沉,可眼下烏黑和滿臉倦容證明了未曾休息好。
有人敲了敲門,他猛然驚醒,走到門邊前去開門,薑姨端著食盤往裏走,小心著看了看床榻上依舊昏迷的顧卿霜,“看你還不下去吃早飯,就給你送上來了,怎麼?還是一直沒醒?”說著,她走到榻邊,滿眼的心疼。
白暮秋輕輕搖頭;“沒有,鬼醫昨日來了說,這燒是退了,可體內毒素還要逼出來,或是,以毒攻毒最好,隻是他需要先研究一陣她體內的毒藥成分。”說著,他抓起一個饅頭來吃。
薑姨看他氣質不凡,還以為他吃不慣桌上的飯菜,淺笑一聲;“你這孩子,我還以為宮裏出來的都不吃咱老百姓這粗茶淡飯呢,行了,等吃了早餐,去隔壁房裏好好歇息一會兒吧,幾日來你也辛苦了,一會兒清風過來,會照顧霜兒的。”
白暮秋略一猶豫,還是點下頭:“我知道了薑姨,您先去忙生意吧,這裏我先來照顧著。”他走到床榻邊,看著顧卿霜微微歎氣。
薑姨看他神情,似乎想到什麼,拍拍他肩膀,離開了房間。
窗外叫賣聲不絕於耳,他走到窗邊望向樓下,對麵茶棚下,前幾日的幾個人,今日依然在,數目相對,雙方都沒有退縮,白暮秋抽回身子,罷了,隻要他們幾個不會害人,他便也不會動他們。
不過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那個人派來的,隻是他,為什麼突然間如此關心顧卿霜了?從前,他可是對她恨之入骨的。
“別,別走……”沙啞之聲突然間從身後傳來,白暮秋迅速轉身到床榻邊,顧卿霜額頭上全是汗,身體也在輕微地顫動著,嘴邊一直說著‘別走,別走……’
白暮秋蹲下身子,伸了伸手想要握住她,卻始終沒有:“顧姑娘,顧姑娘……”他輕聲喚著她,手間突然一暖,顧卿霜大概是正在做噩夢,無意識中抓緊了他的手,以為是救命稻草。
白暮秋同樣緊緊抓著她:“顧姑娘,你醒醒,顧姑娘……”他連聲叫著她,可得不到任何回應。
漸漸地,顧卿霜身體不再抖動,嘴邊清晰的話也變做喃喃自語,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似乎逃離了某種噩夢,心境平複下來。
白暮秋也鬆了口氣一般,想要抽回他的手,卻發覺被她緊緊握著,或許,這樣能讓她體會一絲安心吧,他半跪著身子,就這麼守著她。
又有人敲門,白暮秋隻好衝著門口輕喊一聲:“進來。”說罷,用一個十分別扭的姿勢站起身,隻是手還被顧卿霜死死抓著,無奈,他隻得坐在床邊才顯得不是那麼奇怪。
顧清風和竹南一同進來,身後還跟著鬼醫。
鬼醫已年過半百,但精神尚佳,看來不過四十,尤其雙目炯炯有神,大家都戲稱他為瘦老頭,他的確很瘦,且身子也不高。
鬼醫撚須觀察了顧卿霜一番,眯了眯眼將藥箱擺到了桌上,從裏麵翻找起什麼來;“看樣子顧姑娘是快要醒了,我這解毒的藥也帶來了,清風,你去將你姐姐扶起來,喂她吃藥。”
顧清風連忙走到榻邊,想要扶著顧卿霜坐起來,可誰知一眼便看到了她和白暮秋緊握的手,頓時皺緊了眉頭,一下打開了他:“你做什麼?趁著我姐姐生病,你在做什麼?”他連忙將昏迷的人護在身後,眼睛裏充滿了敵意。
白暮秋啞然失笑:“三公子放心,我並無惡意,隻是剛剛令姊做了噩夢,情急之下……還請三公子見諒。”說著,他微微拱手。
顧清風眼中敵意未減,轉身將顧卿霜輕輕扶起身:“我看你們宮裏人是胡鬧慣了,如今以為我阿姊身邊無人嗎?”他眼含怒意,看向白暮秋也是無甚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