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齊仲春,威嚴如天神。
他望著萬千大信王朝亡魂怒聲質問道;“國運之玄,天地無常,豈是爾等可以一言斷之,一概而論?!”
齊仲春大袖揮震,厲聲喝道:“今日我一介腐儒,便要替天行道!”
刹那間,所有原本生前是大信王朝黃紫公卿,天潢貴胄或是百姓子民的陰魂頭頂,憑空出現一隻光芒璀璨的金色大手,氣勢磅礴,將其迅猛鎮壓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麵。
齊齊麵向仍在嗚咽的少女魂魄。
磕頭聲,怦然作響,不絕於耳。
六殿閻羅陸拯青,長大了嘴巴,啞口無言。
何等壯觀的萬鬼磕拜的景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低頭的萬千陰魂,匍匐在地上,痛苦掙紮,天生與之相克的浩然正氣無時無刻侵蝕著他們的魂體,他們的魂魄愈來愈色淡。
哀嚎聲此起彼伏,諸如此類,“好痛苦,救救我,求你了,別再鎮了……”
半晌,竟無一亡魂說出清秀儒士想聽的那三個字,一個都沒有。
齊仲春眉頭緊鎖,歎息道;“那你們可曾悔悟,你們口誅筆伐中,對姑蘇公主長達十餘年的淩遲痛楚!”
那隻威勢磅礴的金色大手,提起按下,如此往複。
無數磕頭聲,響若驚雷。
不知不覺中,少女已是熱淚盈眶。
萬千亡魂中,忽有一聲極其虛弱且嘶啞的聲音,細若蚊蠅。
“姑蘇殿下,對不起……”
之後是千千萬萬聲,如雨後春筍。
少女眼神呆滯,淚流滿麵。
此時此刻的齊仲春,比任何時候都更為道心清澈。
齊仲春褪去萬丈金身法相,散去一身聖人威勢,他側臉望著雙腿打顫的陸拯青,輕聲道;“與閻王說一聲,姑蘇公主畫地為牢五百餘年,不肯轉世。”
說話間,他走到少女身前,笑如春風;“既無人度她,我齊仲春度。”
少女抬起頭,淚眼朦朧的望著清秀儒士。
齊仲春大袖舒展,懸浮於半空,大如山峭的神筆“龍脈”,不斷下墜縮小,最後飛回清秀儒士袖中,無波無瀾。
輪生門兩側的聖人之詞,頓時金光大綻。
陰司黃泉瞬間恢複正常,青銅巨門緩緩閉合。
他牽著暫時還陽的少女,轉身離開。
……
隱約間蘇錦麟感覺有隻手在撫摸他的額間,細膩而冰涼。
他緩緩睜開眼,稍稍打量,確認了自己仍是在鎮劍居的起居室內無疑。
他被紫衣男童一身磅礴炁力威壓,壓垮了精神氣,眼看著少女被紫雷轟貫,他卻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
在紫衣男童麵前,他堪堪小成的拳意直接被碾壓得七零八碎。
毫無黃紙拳譜《霸王卸甲》扉頁序文所寫“凡是習我拳法之人,必氣蓋世,勇而強,縱萬軍之眾,橫生武膽更往矣”的吞天氣魄。
他眼底遊弋過一絲失意,然後猛地坐起身子來,就欲翻身下床,去找那個冷峻如山的少女。
將將起身,引入眼簾的便是一身玄衣,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長眉倒豎,神情凝重,尤顯得她虛弱而肅穆。
蘇錦麟嗓音略微嘶啞道;“陳水姐姐?”
玄子女子臉色蒼白,她輕輕嗯了一聲,指著少年身旁呼吸均勻沉沉睡去的少女,直截了當的說;“你放心,小姑娘沒甚大礙,盡是些淺薄的皮肉之傷,休養些時日便無大礙。”
她歎息一口氣;“蘇錦麟,我不能離開那座屠龍劍陣太久,時不可待,隨我同去,有件東西,須得我親自托付與你。”
語氣清冷卻不容置疑。
蘇錦麟望著玉體橫陳在咫尺之間的少女,稍稍放心。
然後他抬眼望著玄衣女子,輕聲呢喃道;“屠龍……劍陣?”
玄衣女子點了點頭,懶得與少年浪費口舌,伸出白皙的手掌,輕輕按在少年頭頂。
仙人撫我頂。
刹那間,有一道金色劍氣衝霄而起,裹挾著二人,疾速縈繞。
少年驀然環顧四周,鬥轉星移。
待劍氣化作點點星光消散時,少年已經身處一座山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