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陸軍軍官學校剛剛建立,大家都不願意前去,擔心離開了軍隊之後,自己的位置被旁人搶了去。因此陸軍軍官學校建立初期,邊軍中的推薦名額就成為了一個抓差的活計,很是讓那些沒有背景門路的中低層軍官抱怨了一通。
但是隨著朝廷以這些軍官學校畢業生為骨幹組建新軍之後,大明軍中的各地將門終於意識到,皇帝這是打算把軍隊推到重來了啊。不過這個時候,新軍的氣候已成。憑借著從海外貿易中撈取的大筆財富,皇帝已經把河北地區的軍隊完全改編了。
隨著邊軍中最強大的遼西將門集團被朝廷分化瓦解之後,九邊的其他將門集團立刻就服軟了。大明的邊軍被朝廷掌握之後,各地的衛所軍就更沒意見了,畢竟他們現在連地方上隨意組建的民團都打不過。
既然抗拒不了朝廷對於軍隊的重新編練,那麼大家便隻能適應朝廷的規矩,把自己的人送去軍官學校學習,從而在新體製下重建勢力了。於是原本各軍中推薦進入軍校學習的名額,很快就被將門和北方士紳子弟壟斷了。
軍人地位的提高,使得北方士紳開始意識到,將那些科舉無望的子弟送去軍校學習,未來倒也是一個出路。起碼現在大明商人想要在海外和草原上經商,文官的話還真比不上軍官的話管用。文官能講座師門生,現在軍官也有教官同學,大家可都不是孤家寡人了。
近衛軍在皇帝眼皮底下,固然要比地方上的軍隊講規矩,不能把所有名額都留在權貴士紳手裏,但是即便是放出來的這些入學名額,也是要經過層層選拔的,陳五一雖然在軍中脫了文盲的帽子,但是他又如何能同那些自小讀書的同袍去比試呢。
陳五一一度已經認命,準備接受退伍或是外調的命運。直到他帶著自己的棚站在這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他忽然覺得死亡其實一點都不可怕,麵對一成不變的未來才是讓他最難以忍受的。
他的上官是一個極愛好文學的軍官,陳五一曾經從他那裏聽到過這樣一句話,“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陳五一覺得,如果把這句話稍稍改動一下,就很符合自己現在的心情了,“我本可以屈服於命運,如果我不曾見過這個世界的精彩”。
“這個世界有這麼大,為什麼就不可以有一處容納下自己未來的地方呢?如果隻有戰爭才能擁有未來,那麼我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它。”
陳五一目光堅定的注視著那些還在試圖停留集結的清軍將士,他有條不絮的指揮自己棚下的士兵裝填、舉槍、前進、射擊。那些看似凶惡的清軍將士,一個又一個的在他的槍口和刺刀下倒下,直到再無敵人敢站立在他麵前。
如陳五一這樣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明軍將士,在這個戰場上比比皆是。除了初期接戰時,這是士兵們還有些稚嫩,但是隨著一個個敵人或是同伴倒在他們身邊之後。平日裏訓練了數千數萬次的動作,就好像一一座走時精確的鬧鍾一樣,呆板而有序的在這些士兵身上機械的運動了起來。
圖魯什從未遇到過像這樣麻木不仁的敵人,不管是敵人的死亡還是同伴的死亡,都不能讓這些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明軍將士停下自己的動作。
是的,圖魯什更願意用行屍走肉來形容這些明軍士兵。因為他們在戰場上的行動完全服從於鼓聲和哨聲,絲毫沒有個人的意識。
自他從軍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軍隊。要知道軍隊也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有的人聞戰而喜,一個人就敢向著數百上千敵人衝去;有的人卻隻能隨大流,我軍進則進,我軍退則退。
然而他麵前的這隻軍隊,卻沒有這樣的人性表現。在他看來,對麵的這些明軍士兵並不是在戰鬥,而是像在執行一項日常工作。
就好比耕田的牛一樣,在主人的吆喝下前進、拐彎,但卻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麼。
圖魯什收攏了數次部下,但卻一次又一次的被這些不緊不慢跟隨著的明軍將士給擊潰了,到了後來已經沒有人願意停下服從他的指揮了。
迫不得已的圖魯什,隻好在兩名親衛的保護下,心若死灰的向著後方的本陣跑去。而此時距離他出擊還不到半個小時,本陣的隊伍才整理了不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