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麵前的信物沉默了許久,方才抬頭注視著內藤正吉嚴厲的質問道:“忠長派你來,就是讓你拿這些東西,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嗎?擊敗了板倉重昌這個無能之輩,忠長就以為我尾張軍也不堪一擊了?”
內藤正吉把頭緊緊貼在了榻榻米上,依舊保持的恭敬的態度說道:“殿下絕沒有這樣的意思,殿下隻是想要向義直殿下表明,他針對的隻是三代將軍本人,並不是想要扳倒幕府的統治。
如果不是三代將軍對殿下步步緊逼,非要置殿下於死地,殿下又怎麼敢起兵反叛呢?小臣聽說,義直殿下和三代將軍之間一直不和,若是讓三代將軍對付了我家殿下,難保下一個針對的不會是義直殿下您啊。
殿下令小臣過來麵見義直殿下,就是希望義直殿下能夠體諒殿下心中的委屈,為殿下主持一個公道,而不是兩家刀劍相向,殿下還有一封親筆書寫的書信,還請義直殿下深思啊。”
德川義直注視著內藤正吉拿出的信件許久,方才對他說道:“真是砌詞狡辯,家光既是忠長的君主,又是忠長的兄長,不管他如何對待你家家主,都是合乎於倫理綱常的。
忠長身為臣子,不能好好侍奉君主;作為弟弟,不能恭敬的對待兄長。反而借口被家光訓斥了幾句,就要起兵反抗,這難道是作為臣子,作為弟弟該做的事嗎?
你回去告訴忠長,一錯不可再錯,現在回頭尚可有挽回的機會,不要冥頑不靈,非要走上絕路不可。
你等這些家臣,不能勸諫家主,也不能任由家主胡鬧,難不成你們真的以為,區區一個駿府城能夠擋得住江戶大軍的一擊嗎?你下去好好想想,等明日一早就回去,順便把我的話轉告給忠長吧。”
內藤正吉不敢回嘴,連連答應著退出了房間。年屆三十的德川義直是德川家康的第九子,也是家康還有精力時親自照顧的最後一個兒子。
因此和兩個弟弟紀州藩和水戶藩相比,得到家康寵愛的德川義直麵對幕府時的姿態要更為強硬一些。甚至有傳言,權現殿在世的時候,曾經想過要讓義直接任三代將軍的位置。
雖然隻是一個市井謠傳,但是義直對於這個謠傳不屑一顧,從來沒有因此向江戶解釋些什麼。不過從林羅山那裏學習儒學的義直,卻常常把尊王掛在了嘴邊。
義直的這種態度,實際上是和秀忠對待皇室的態度相左的,不明所以的人看來,也許會覺得德川家裏好歹還出了一個尊重皇室的忠臣。
但是在秀忠看來,距離京都更近的尾張藩,其實是用這種態度告訴幕府,尾張藩並非沒有對抗幕府的大義,以此來對抗幕府侵害尾張藩的利益。
否則的話,紫衣事件和春日局事件中,德川義直就不會對這種明顯羞辱皇室的做法一言不發了,這可是有違他的遵王言論的。
憑借的秀忠的政治能力,幕府和尾張藩還算相安無事。但是當家光接任將軍之位後,兩叔侄之間互不相讓的強硬性格,使得外人都知道,義直和家光之間是水火不容的狀況了。
雖然義直向林羅山學習儒學,還在藩內大力推廣,但是他同樣也從柳生利嚴那裏學習了新陰流劍道,而且學習的還不錯。可見其內裏的剛強性格,並不亞於三代將軍家光。
忠長的反叛,固然是讓德川義直大吃一驚,在受到了兄長秀忠的信件後,為了保住幕府的威信,他還是決定出兵平亂了。
為了迷惑忠長,義直雖然接受了平亂的命令,但是征召士兵時卻敷衍了事,以此來鬆懈遠江國效忠忠長的豪族。不過在這期間,他不停的給遠江各豪族寫信並陳述利害,將大多數效忠於幕府的豪族拉到了自己這一邊。
從三河到掛川城的豪族都被義直說動之後,他便帶著暗中集結起來的三千軍勢,在沿路豪族的協助下,悄無聲息的抵達了掛川城下。
被義直收買的掛川城士兵打開了城門,直接將義直軍迎進了城內。義直兵不血刃的接收了掛川城,俘虜了朝倉宣正的親族。他又繼續派家老成瀬正虎帶著六百人渡過大井川,想要搶下駿府城西麵最後一道天險。
但是適時趕到的鳥居成次,將成瀬正虎趕了回來。尾張軍便和駿河軍隔著大井川對峙了起來。義直並不想用自己部下的性命去強渡,於是便招募遠江各豪族來助戰。
他試圖以人數上的優勢,在大井川上建立多處渡河點,從而讓鳥居成次進退失據,最終不得不放棄大井川防線。可就在這個時候,板倉重昌的六千軍勢居然被駿河軍以不到一半的兵力擊敗了,這就有點讓義直感到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