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趕到峽穀出口之前,曾經想過豪格和鑲黃旗究竟什麼結局對自己最好。最好的結局莫過於,鑲黃旗重創,但豪格逃了回來。如此一來,這次追擊杜度的失敗責任,就可以推到豪格頭上,還能借此削弱黃台吉的勢力。
次一些的結局,莫過於豪格同鑲黃旗都被明軍所滅,黃台吉和他決裂,但是戰敗的責任還能往豪格身上扯一扯。隻是之後國內將會為了汗王的繼承人位置,要展開一場激烈的內鬥了,這對於後金國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最壞的結局莫過於眼下的局麵了,遠處的草原上騎兵縱橫馳騁,廝殺聲隱隱可聞,可見豪格和鑲黃旗還在繼續戰鬥。但是在遠處的戰場和峽穀出口之間,明軍卻擺出了一道用偏廂車組成的單薄防線。
就算是明眼人也知道,明軍這道防線的位置實在是有問題。如果明軍真想堵截峽穀內出來的援軍,就應該堵在狹窄的峽穀出口。峽穀的出口剛好是一段緩緩的長上坡,一旦明軍堵住了出口,光是居高臨下的射擊,都足以讓代善放棄救援豪格的想法。
但是距離峽穀出口一裏左右擺下這樣一個單薄的防線,防線長度也僅300米左右,兩邊寬敞的草原似乎正在對正紅旗的將士們說,從我這邊上繞過去吧,隻要繞過去就能去救援豪格和鑲黃旗了。這不擺明了告訴別人,這裏有問題麼。
“可是,自己能夠見死不救麼?”代善陰沉著臉反問了自己一句,他很快就在心裏默默的回答了,“恐怕不能。”
如果眼睜睜的看著明軍消滅豪格和鑲黃旗而無動於衷,代善估計不僅這場戰鬥的失敗責任會落在自己頭上,恐怕黃台吉還會借題發揮,讓他變成第二個阿敏。代善隻是衡量了一下後金朝堂上的力量對比,便知道這個可能性是極大的。
在明顯占據了道理的黃台吉麵前,那些宗室內部的中立派恐怕不會出聲支持他,而莽古爾泰會不會聲援他,也還是兩說。所以,不管眼前明軍擺出的陣勢有多麼的詭異,他總是要試著做些什麼,也好回去之後對黃台吉和其他人有個交代。
代善思前想後了許久,終於拿定了主意,命人叫過了牛錄額真多積禮過來,“多積禮,你帶五個牛錄去破了明軍那道車牆,我帶眾人在這裏給你壓陣。”
多積禮回頭看了下,方才有些疑惑的對著代善回道:“主子,眼下豪格貝勒被圍,聽這聲音似乎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咱們還要破這車牆麼?難道不是應該繞過去先把豪格貝勒接應出來,然後再兩麵合擊明軍這道車牆,或是幹脆直接繞過它撤回峽穀麼?”
代善看了他一眼,口中不由冷冷說道:“不愧是何和禮家的,的確是家學淵博,還知道個輕重緩急。不過現在這裏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多積禮趕緊低頭幹脆的認錯道:“是奴才多嘴了,奴才這就去帶人破了明軍這道車牆,還請主子恕罪。”
代善揚了揚眉毛,大聲的嗬斥道:“那你還不快去,還楞在這裏,是等著給豪格貝勒收屍麼?”多積禮不敢抬頭,迅速的向後退了幾步,才轉身匆匆向著自家牛錄的隊伍跑去。
代善麵前那道單薄的車牆後麵,是周三畏和瞿能所率領的遵化師。去年在遵化城外,周三畏和瞿能帶著薊州鎮不多的南兵和本地壯丁,在城外巷戰中和後金軍打出了極為出色的戰績,為保衛遵化城建立了功勳。
事後,崇禎不僅在眾人麵前誇獎了這隻沒有編製的武力,並同意以這隻武力為基礎建立了一個步兵師,稱之為遵化師,以誇耀他們在遵化保衛戰中立下的功績。之後,這隻步兵師又被調出關,在灤河中遊修建承德堡,以控製薊州關外的灤河地區,防止後金軍再次通過此地無聲無息的進攻薊州、密雲等地。
雖說皇帝給了他們編製,但周三畏和瞿能顯然不是那種喜歡濫竽充數的人。特別是瞿能和他手下的那些老兵,一心想要恢複在渾河被消滅的那隻戚家軍,因此快要一年過去了,遵化師也沒有達到7400人的滿編製狀態,整隻部隊的現有人數,隻是3600餘人而已。
現在這隻部隊中經曆過去年遵化保衛戰的,最為核心的1200人已經全部在這道防線身後了。作為關外的第一線部隊,他們也是最先裝備燧發火槍的步兵師,而新軍此時的火繩槍也還有三分之二沒有更換掉呢。
這種偏廂車抵抗騎兵的戰術,是明軍最為成熟的戰術,也是在戚繼光手中發揚光大的一種戰術。偏廂車一麵為封閉的厚木板,另一麵則是可以敞開的活動門,車內裝有大型的火銃和佛郎機炮。
當明軍車隊在草原上遇到敵人的騎兵後,就能迅速把偏廂車首尾相連,變成一個臨時的四方形要塞,然後躲在車牆後麵用火器攻擊衝鋒的敵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