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黃立極瞻前顧後的樣子,朱由檢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為什麼黃立極身為一名內閣首輔,居然還是會被東林黨人視為依附魏忠賢的黨羽,在閹黨中還不及崔呈秀的地位高。
這個人在官場中沉浸了太久,這做事就變的力求四平八穩,方方麵麵俱到的保守心態了。
雖然他的確是忠誠於自己的,但是做事上麵卻並不是盲目的遵從於自己,在沒有把握之前,休息讓他動彈。可以說如果沒有自己拚命的往前推他,估計他很難把內閣改製推進到現在這種程度。
當然朱由檢也清楚,做事謹慎、保守並不是什麼壞事。在這樣偌大的一個國家裏,你所收到的大部分消息,都是遲滯了數天,乃至數十天的舊聞。而且地方上送來的舊聞的準確性,也很讓人懷疑。
想要依靠這麼一堆過時和真假難辨的消息,去治理這樣一個龐大的國家,光憑熱情和智商是不夠的。
有些時候,當朝廷頒發的對策抵達地方時,地方上的問題早就已經消失了,或者是條件已經變化到,朝廷的對策失效了。
因此大明中樞的官員們,最終總結出了一套應對地方問題的經驗。拖一拖時間,看看這個問題會不會自己消失。又或者拖一拖時間,等待地方官員自己解決麻煩。
隻有當地方官員三催四請之後,讓中樞官員明白地方上的這個問題,無法自動消失或是地方上解決不了,才會頒發下一個應對的政策。
雖然看上去,這很有懶政、怠政的意思,但是這也不能完全怪中樞的官員們。因為大明近3000個縣,並不是每一個縣的縣官都是能吏。
許多書讀的不錯,但是不曉庶務的書呆子縣官,經常會事無巨細的向上彙報,指望上官或是朝廷拿出一個主意,從而逃避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
如果內閣這幾個人,對於地方上報的每件公文都要一一批閱並作出回答,那麼他們也就什麼事都不需要幹了。
拖一拖時間,讓問題消失,或是等待消息更全麵時下決定,才是正確的應對政務方式。
但是黃立極這種基於農業社會的生活,習慣於用過去的經驗來解決當下的問題。這種做事方式,在蘇長青這種來自信息社會的靈魂來說,實在是有些讓人窩火。
信息社會的時間觀念是著眼於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工業社會則是把目光放在了現在,身邊正在發生些什麼事。相差了兩個時代的人,麵對同一項事物的看法自然是南轅北轍的。
黃立極終於開口對著崇禎回道:“陛下,現在想要讓許、楊兩人繼續在河南推進征地、征糧之策,顯然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一來河南士紳怨氣極大,朝中又有袁禮卿這樣的官員為他們張目。今日朝會上發生的事情一旦流傳開來,其他各省的縉紳自然是要同情河南士紳的遭遇的。
二來自老臣推動內閣及六部官製改革,加上商稅改革及會試各省錄取名額的製定,早就讓南方的官員士紳有所不滿了。
如果讓這些官員借著此事的由頭,把目標對準了新政,恐怕我們還是得不償失。
依老臣看,陛下不如先暫緩征地之策,這征糧也不妨改為借糧。隻要能夠度過今年陝西的災情,我們總是可以慢慢還的麼。
不過陛下還確實要安撫住孫學士,自從孫學士領兵擊敗了林丹汗的消息傳回來。如今在外頭百姓的口中,孫學士都堪比於忠肅了。
若是他出聲支持袁禮卿,這朝局就要大亂了。”
黃立極拿於謙比擬孫承宗,顯然不是什麼好話。不過朱由檢卻沒在意這一點,他正想著黃立極前麵提出的主意。
思考了許久,朱由檢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顯然這個方案是最為緩和矛盾的方法。
他最終開口說道:“現在我大明首要之務,還是維持住陝西的穩定,隻要能從河南士紳那裏搞到糧食,那麼借糧就借糧吧。
不過已經征用了的土地不能在退回去,朝廷可以暫緩實施,不代表朝廷實施的政策是錯誤的。河南承平日久,人丁繁衍眾多,但是土地兼並卻居於各省前列。
若是不采取措施,恐怕總有一日會生出亂子。已經征收的土地,便由內閣發令,出租給現在佃種土地的農戶。
每畝土地征收3成5的租稅,除了這3成5的租稅外,農戶不必再繳納任何費用。
當地官府收取3成5的租稅後,留下一成作為田賦和代收田租手續費,剩下的2成5交付給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