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以為,先帝同陛下雖然兄弟情深,但按照禮製,隻需服齊衰一年則可。
現在一年孝期已過,我等應當上書陛下廣納嬪妃,以固國本才是。不可使正德故事在今日重演,避免讓天下動蕩不安才是。”
黃立極聽了半天,總算是聽明白了,張瑞圖今天並不是單單來談讓福王出京的事的。他還想要做的,便是讓登基後做事跳脫的崇禎,守在紫禁城內乖乖布種生孩子,不要成為第二個荒誕不忌的正德皇帝。
他心裏頓時有些不以為然了起來,正德皇帝豈能跟現在的崇禎相比。
正德皇帝雖然看似荒唐,視禮法為無物。但是最終還是被禮法束縛的死死的,他生前的胡鬧行為並沒有改變大明的任何規則。
可現在這位陛下,從登基開始就從沒把禮法放在心上過。雖然在某些時刻,他一板一眼的遵照禮法規定的章程行事,從來沒有表示過不耐煩。
而在眾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他便毫不遲疑的重新製定了章程,以取代繁瑣的禮法。宮內敢於在這位陛下麵前堅持祖製,但又說不出理由的,統統被趕出了京城。
在黃立極看來,崇禎豈止是不重視禮法,他簡直就是從心底在藐視這些祖製、禮法。
黃立極很清楚,如果他向崇禎提出這個意見,才會真的被皇帝所猜忌。
他現在掌握的權力已經足夠大了,他的年紀也離致仕不遠了,實在是沒必要把崇禎限製在宮城內,讓崇禎懷疑他有篡權的想法。
以往朝廷的大小事務完全取決於皇帝一人,不管是內廷還是內閣,都是輔助皇帝做事的助手。
因此如果皇帝不在其位,大明的朝廷就無法正常運轉。所以大明的文官集團從上到下,都反對皇帝出宮亂跑。
但是現在官製改革之後,除了一些跨部門的大事,其他事情都已經變成了內閣決斷,而皇帝監管的模式了。
如果他再要求崇禎端坐在宮內,相當於就是隔絕中外,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不說皇帝會不會反擊,那些本就看他不順眼的清流和東林黨人,肯定是要借這個由頭攻擊他的。
對於已經位極人臣的黃立極來說,實在是沒必要把自己的身後名和家族拿來當做賭注,就為了維護一個朝廷的傳統。
如果他真要維護朝廷的傳統,從一開始就不會聽從崇禎的提議,推動內閣改製。
短短片刻,黃立極就理出了一個頭緒,他正了正顏色對著張瑞圖說道:“長公果然是老成謀國之言,餘深以為然。禁中若是能夠早日傳出喜訊,則天下人心便能早早安定下來。
不過長公所言也有不妥,這京城流言蜚語能夠傳入你我耳中,難道就不會傳入到陛下耳中了?
就算這謠言牽涉到你我身上,自然也有陛下聖斷,焉能裝聾作啞,故作不知。若是由別人把這事傳入陛下耳中,你我豈不是更難以自白?”
張瑞圖目光閃爍了一陣,才微微頷首說道:“我範兄說的不錯,倒是餘想岔了,那麼不如你我聯名向陛下上奏此事,請求陛下下令追查此事?”
“不妥,要是大張旗鼓,豈不是把這謠言公之於眾了。到時就算是陛下不信,但是人雲亦雲之下,福王未免不會行差踏錯,那麼被謠言所牽涉到的人,又當如何自處?
再說了,福王畢竟是陛下之長輩。哪怕福王真的有些不法之事,陛下按律處置了福王,傳出去也有損陛下之聲譽。
此事還是由我親自向陛下麵呈,不要落於文字了。若是能夠悄悄的處理了這件事,自然是極好的。”黃立極緩緩說道。
張瑞圖對著他拱手行禮後說道:“既然如此,此事便由我範兄處置,餘且靜候便是了。”
片刻之後,張瑞圖便離開了黃立極的值房。而黃立極負手在房內轉了幾個圈圈,想清楚了一些事,才離開了房間,向著文華殿後走去。
剛剛處理完案頭上的一疊文件,正在小口喝著一盞熱茶,品嚐著新出爐的糕點,正在放鬆的朱由檢,便聽到了黃立極求見的請求。
“請黃先生進來,另外再弄一壺熱茶和糕點來。朕同黃先生一起喝個下午茶。”朱由檢心情不錯的放下了手中的糕點,對著呂琦吩咐道。
當黃立極走進上書房後,正看到崇禎站在書桌後等待自己,他趕緊向皇帝屈膝行禮。
“不必多禮,黃先生過來坐,這是宮內禦膳房剛剛蒸出來的棗泥軟糕,你且嚐嚐…”朱由檢熱情的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