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阿公給了她一個很大的提示,但是,她的心是何等的小?竟沒有把這句話裝進去。而當初,甄陽跟她說,明朗提的要求裏,有一項是要她親手給她做一頓飯,當時,她隻覺得明朗想要羞辱她。她為何竟沒有細想?她要羞辱自己,有一千種的辦法,沒有必要吃她做的一頓飯。
想起她曾經去過明朗住的房子,她何等的厭惡,她說過那裏是狗窩,而她的女兒就一直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那老人一定是給了她所有的寵愛,所以才導致她這般依戀他,甚至,在他死後,她竟躺在棺材裏殉葬。那時候的她,一定是絕望至極了,她以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她的人都走了,她在自己這裏得不到溫暖,得不到親情,甚至,在甄陽想去娶她的時候,她也說了很多尖酸刻薄的話來打擊她,無法想象,那時候的她,該多難受。
不管她承認不承認,養育她女兒長大的那老人,是被她活活氣死的。是她奪走了女兒在這個塵世上唯一的依戀,所以,她那樣義無反顧地要陪他去。
而她,欠那老人一句謝謝和對不起。
明朗,這名字多陽光?但是,她卻活得那麼憂鬱,那麼悲傷,那麼陰暗,這名字,是否代表她心裏其實存了一絲希望,她希望得到一絲陽光照亮她陰暗的人生,但是,最後,她得到了嗎?
真真見她雖然不哭不鬧,但是整個人都仿佛沉浸在一種莫大的悲傷中,擔心她會做傻事,所以,雖然依照她的意思為她辦理了出院手續,但是之後卻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真真給司機打電話讓司機來醫院接她們,在車上,張子菁一言不發,直到發現司機是往家的方向而去的時候,她才出聲道:“不要回家,帶我去珠江邊的那個城中村吧!”
“董事長您去那邊做什麼?那邊很亂的!”司機道。
“照我的話去做吧!”張子菁靜靜地道。
真真也道:“去吧,有你陪著,沒事的!”
司機依言在前一個路口拐彎,去了城中村。
她隻來過一次,但是她記性很好,所以很快就找到明朗曾經居住過的房子。
她在院子外看了一下,一個老頭走出來,“你找誰?”
“我能上去看看嗎?”張子菁問道。
老頭是正是包租公,他瞧了瞧張子菁,“你找二樓的誰?我幫你喊一聲!”
“不用喊,她不在家,我就想進去看看!”張子菁輕聲道。
“哦,你是說明朗家裏吧?她已經好久沒回來了,之前給了一年的租金,現在房子空著,浪費,你去吧,她家裏沒上鎖的,那房子也沒什麼東西,就堆了垃圾,養老鼠和蟑螂!”包租公道。
張子菁心中一酸,眼淚幾乎要掉下來,她急急地走進去,穿過那條陰暗窄小的樓梯,然後,在明朗房間門口站立了好一會,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推開房門。
一陣發黴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真真隻呼吸了一口,便忍不住彎下腰來幹嘔。
張子菁仿若聞不到,徑直走了進去。
這裏,是她女兒生活的地方,滿屋的垃圾,地上有死老鼠,屍體已經腐爛,躺在漆黑肮髒的地麵上。
床邊有一隻垃圾簍,她蹲下來,把垃圾全部倒出來,垃圾已經發臭了,但是她還是想從裏麵尋找一些東西,一些訊息,當人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沒有珍惜,現在人不在了,即便是一點點的訊息,對她而言都是十分重要。
她找到一團紙,皺巴巴的紙,她顫抖著打開,紙上寫著幾個字,字透紙背,可見她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是用了多麼大的力氣和懷著怎樣的悲傷。
“我再不欠你什麼了!”
記憶穿越時空而來,那次,她站在站立,求她給真真捐骨髓,在她走的時候,她似乎低低地在她身後說了一句話,我明朗此生,再不欠你什麼了!
淚水奪眶而出,心痛得像是被千萬支針刺進去一般,有尖銳的疼痛。
她重重地跪在地上,雙手扶著床邊,喃喃地道:“你不欠媽媽的,是媽媽虧欠了你,媽媽虧欠了你整個童年,虧欠了你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