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慎微訝,語聲略顯顫抖:“可是,他真的會放我和孩子走嗎?”
白鵬飛垂眸低笑:“這個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總之萬事有我。”
“可是......可是......”茗慎猛然坐了起來,梨花帶雨的容顏藏進冷滑的青絲裏,半垂著淚眼,如一朵風中幽泣的玉蓮般,嚶聲哭道:“可是........鵬飛,我對不起你,我始終忘不掉他,我愛他,一如參禪那般,堪不破,拿不起,又放不下!”
白鵬飛攬她入懷,笑容中流瀉哀傷:“你沒有對不起我,其實我心裏一直都很清楚,你始終沒能把他放下,也許該退出的那個人是我,倘若他還愛你的話!”
茗慎將頭枕在他肩膀,低眉將心底的悲愴與紊亂的情緒一同掩藏,唇齒難澀道:“鵬飛,我不值得你為我出生入死,我們就此斷了吧,也許現在我對你說這些,已經構成了一種傷害,但是我們不能在自欺其人下去,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是感激不是愛,有些刻骨銘心的事,也許會在時間裏消磨印記,但是心中最愛的那個人,就如心頭的一塊刺青,鏤心刻骨,是任憑什麼都磨滅不掉的!”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情不關風與月,若是此生無緣也要硬扯,那麼原來的美好,就會變成一種束縛,慎兒,我不想成為你心頭的負擔,所以你也不用對我心懷有愧,即便我們不能走到一起,也可以像虯髯客和紅拂女那樣,真心相對,惺惺相惜,非關風月。”白鵬飛嘴角劃過一抹淺薄的苦笑,心口微微有些酸疼,但溫和的語調卻如燕剪春風般輕撩過著紗幔珠簾,壓抑而曖昧,在昏昏沉沉的光線裏,令人心碎,也令人淩亂。
“我欠你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茗慎再也抑製不住胸腔的悲涼,把頭埋進他的懷中,哭得不能自已。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覺,不是情意,卻更勝似情意。
人生自是有情癡,可是,此情此景,真的無關風月嗎?
那不堪回首的過往,會隨著離開而煙消雲散嗎?
懦弱痛苦的自己,又該如何去解脫那魂牽夢縈的愛恨糾纏?
更加痛苦的是自己的一顆心,遊走在承諾與背叛之間倍受煎熬,夾雜著無字可解的曖昧不清,如同被千絲萬縷的劫數牢牢纏住,逃不開,堪不破又繞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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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文浩收到密報,得知白鵬飛在昭陽殿過夜的消息,龍顏震怒,剛巧這個時候慕容凡覲見,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文浩,並且表示月魅生前和茗慎有過口角之爭,所以認定茗慎就是殺死月魅的凶手,要求文浩給他一個交代。
文浩氣恨交加之餘,還是極力保全了茗慎的性命,害怕慕容凡夫婦做出不利她的事情,故而下旨把她的從四品貴人位份廢黜,降為了最末等的從八品秀女,暫時以做保全,然後就著手去追查真凶,希望早日還她一個清白,在晉封其位。
茗慎依舊住在昭陽殿,隻是承歡和武啟被文浩派來的人帶走了,幾經打聽這才得知,原是被江楓帶到了華清宮靜養,因為那裏的溫泉水對承歡身上的寒毒有利,她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文浩又命西子親自關照著昭陽殿,把茗慎供養的衣食無缺,但這點稀薄的恩澤,抵擋不住四麵八方湧來的妒忌。
秀女在宮中的地位極低,僅僅比宮女高了一個階級,但卻還不如宮女。宮女好歹有自己的主子可以依仗,而秀女則最為尷尬,主不像主,奴不像奴,經常招人白眼與欺負!
因此,茗慎每天都會被不同的妃嬪叫走,美其名曰“喝茶”,實則就是迫使她像個粗使奴才那樣做些雜役,仿佛隻有看到她卑賤如螻蟻般辛苦勞作,才能消除某些人心中強烈如海浪般的滾滾妒恨。
她身子尚未恢複,便要每日早起晚睡,一整天都在別的妃嬪宮中做苦力,任人呼來喝去,到了晚間回來的時候,還得瞞著秋桂,隻道是又和哪個品格高雅的美人佳麗詩品茶去了,就在這樣有苦難言的日子裏,迎來的她二十四歲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