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來回反複的折騰到四更天,女人的哭叫聲,嗚咽聲,悶悶的嘶吼聲才慢慢的平息下來,東廂的閣門緩緩被打開,涼涼的夜風順著突然打開的門吹進,飄出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道。
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大殿中央,玉蔥般的十指直直地挺著,每個指尖上都有露在外麵的銀針頭,血珠子就沿著那銀針的頭宛延而流,在針頭凝成珠子又滴落於地上,令人看了心中一陣發疼……
月光如銀瀑無聲無息的泄下來,照在茗慎蒼白無力的麵頰上,她依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攜帶著剛剛轉醒的靈犀,扶著秋桂的手,慢慢走出了東廂!
如果不是金顏嬌步步緊逼,毀掉了她一生最親、最敬重的人,又毀掉了她的清白之身,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竟然可以這樣的狠毒,異於常人的狠毒!
“主子,那個如玉怎麼辦?”秋桂附身上前,指著跪在屍體旁邊的人影,低聲問道。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今天能為了富貴而背叛金氏,保不齊哪天就會因為權勢而出賣咱們,所以這種人不能留,也別直接殺了她,明天隨便挑個錯處,把她杖斃就行了!”茗慎目露銳利的說道,力圖壓下內心的良善,絕不留下後患,而且,她也能夠猜想到,當年奶娘被金氏打死,絕對少不了如玉著小蹄子才旁煽風挑唆。
靈犀已經對茗慎驚悸萬分,又聽她這樣說,隻覺得渾身發冷,眼前又是一黑,再度暈厥過去。
茗慎驀然失笑,看著再度昏厥的靈犀,隻好吩咐人將她帶回房間歇息,並且命人把盡快這裏收拾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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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和秋桂二人,一前一後的走進西廂閣,她握緊了秋桂的手,低沉沉的問道:“我今日的作風,是不是太狠了點?”
“慎主子是為親人報仇,並無錯處,那金氏落得如斯下場,看似可憐,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是自作孽,所以不得好死!”秋桂反拍著她的手安慰,隱約間,依稀能感到她的手在顫抖,身子似乎亦在微微發抖。
這才發覺,剛剛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她,其實不過還是個十六歲的小女人而已,經曆了如此血腥殘酷的洗禮,就算在堅強,也難免會心生恐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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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顏嬌一夜暴斃的消息傳遍了端親王府,至於死因,則成了府內最諱莫如深的禁忌,醇嬤嬤把茗慎對金顏嬌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稟告給了文軒,文軒聽完默然良久,繼而追封金顏嬌為側妃厚葬,算是保全了她死後的尊榮顏麵,也全是還給他們金家的一個交代。
這天深夜,聽雨軒中,文軒穿著一襲白色銀絲葛布圓領長袍,身影寥落的靜立在觀景凸窗跟前,斯文俊雅的麵容少了往日的幾分邪佞淺笑,反而多而來幾絲陰鬱沉悶,正橫笛吹奏一闕淒婉的《桃花扇》選段。
秦淮無語送斜陽,家家臨水映紅妝。
春風不知人事改,依舊歡歌繞畫舫。
誰來歎興亡?
青樓名花恨偏長,感時憂國欲斷腸。
點點碧血灑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壯。
空留桃花香。
白鵬飛穿著一身素麵湖杭夾袍,自扇門走了進來,拍手而笑道:“姐夫的笛音越發清麗婉轉了,不知您半夜急召末將前來,有何差遣?”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隻是最近心裏異動頻頻,而且經常做夢,夢的還總是那麼荒唐,醒來後又在難入睡,還總是莫名其妙的煩躁!”文軒淡淡說道,並沒有轉身,隻是拿著翠玉笛子輕敲在手心,皺起的俊眉透著煩操。
“哦~”白鵬飛尾音上翹,眼底泛出興味:“末將還真好奇,您的夢,究竟是個怎麼荒唐法?”
“一個字,亂,亂的呀,捋都捋不清了!”文軒嗤笑歎道,緩緩轉過身來,細瘦的雙臂環胸,似是不勝寒意,不過僵硬挺直的背脊,卻傳達出完全不同的氣息。
白鵬飛笑道:“末將猜想,您的夢中一定是位佳人,不知可是西廂那一位?”
文軒挑眉反問:“何以見得?”
白鵬飛涼涼的調侃道:“那天姐夫為了慎側妃,都不惜跟我姐姐動了手?由此可見,您對她的喜歡,著實非同一般。”
文軒麵露愧色,淺淺笑道:“那天本王的脾氣上來,動了手確實不對,但是你姐姐那樣的鬧法,誰能受得了?而且,本王之所以故意冷落她,也是不想王妃對她處處設計,所以本王才多加照拂西廂那邊,利用慎側妃來緩衝你姐姐和王妃之間的爭鬥,你也是知道的,姑蘇寒那個老頑固,越發的倚老賣老,越來越難駕馭了,所以本王隻能用這一招禍移江東,才是最好的保全你姐姐!你能明白嗎?”
盡管文軒說的句句入情入理,看似在為姐姐打算,可是白鵬飛再了解他不過了,剛剛那套說辭,保不齊就是他早就想好了以後,才敢當著他的麵,肆無忌憚的對姐姐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