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陽,太後要去京郊的雲蒙山登高祭祖,除了我和泠然、虞美人有孕不宜出行,以及盛美人被禁足,皇上、合宮後妃連同一二品的命婦均一同前往。
在光明殿前送走皇上、太後出宮,我對隨我來的蒹葭和伊人說:“先不回宮了,去寒棲宮走一趟。”
“娘娘是要去看盛美人?”蒹葭問。
“她被禁足有十個月了,我總想去看看她,可宮裏人多嘴雜,我又孕在身,不想惹太多是非。今天這機會來之不易,坐一坐就回來。”
“可是娘娘,當初盛美人是因為推到皇後導致三爺早產才被禁的,算是皇後的仇家,如今您去看盛美人,肯定是瞞不住的,到時候那些嚼舌頭的人又要說您是恃寵而驕,仗著有孕和皇後還有三爺叫板呢。”蒹葭說。
“是這樣。但不管了,走吧。”我說。
過了明德殿,進了天恩門就是後宮,此時卻看到施嘯川提劍在天恩門前徘徊,我心裏十分疑惑,他已經看見了我,請過安,我問他:“施大人,你怎麼沒隨駕護聖?”
“回娘娘,皇上放心不下您和兩位有身孕的主子,特命微臣守於此。”施嘯川從來不苟言笑,他一臉嚴肅地答道。
我心裏一陣感動,看他一臉嚴肅地樣子,忍俊不禁道:“你如今是禁衛軍右統領,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大臣,你守衛天恩門皇上是放心了,可你不在皇上身邊,叫我如何放心。”
施嘯川笑道:“娘娘謬讚了,還請娘娘放心,今天護駕的除了微臣的親兵熊鼐、容華大長公主的幼子裘澍,還有柳王爺兒子柳賡。”
“哦?可是柳王爺繼王妃的獨子柳賡?”我十分驚訝,皇上啟用柳王爺的兒子,我並不知情。
他看我一臉詫異,道:“回娘娘,正是。之前一直在內務府當差,今天是第一次護駕。”
我旋即笑道:“施大人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他欲言又止,又看看蒹葭和伊人,我明白他是想問我皇上對我好不好,有沒有人刁難我,畢竟他從太子幼時就是隨侍,與我相知近二十年,感情絕不在兄妹之下。我對蒹葭和伊人心裏還是有隔閡,不敢輕易和他寒暄,便道:“承蒙皇上恩寵,我才能有今日的福分,但我畢竟是女人,不能時時伴君側,所以拜托施大人盡心盡力,護天子周全。”
施嘯川了然,道:“有娘娘這番話,微臣一定死而後已!”
走到寒棲宮前,伺候扈妃的太監就迎了上來:“恭請禧妃娘娘聖安!我們娘娘今天不在宮裏,您……”
我笑道:“本宮來看看盛美人。你去忙吧。”
小太監顯得十分為難,我道:“扈妃娘娘不會怪你的,她知道你是擋不住我的。”
這時盛竹喧已經從偏殿裏出來了,遠遠看見她,清瘦如劍,麵如縞素,連隻銀釵都未戴,由己及彼,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殿內窗明幾淨,卻如古刹一般肅殺清寂,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反倒她擠笑道:“嬪妾落難,娘娘能來看嬪妾,嬪妾無以為報。唯一可惜的是娘娘喜懷龍裔,嬪妾卻不能親至賀喜。”
如今我母憑子貴,她卻這般落魄,此時她必觸景傷情,我倒有些後悔這次來看她,我哽咽道:“妹妹你何至於如此頹唐,長日漫漫,伴君的人誰不是提著頭過日子,和不快意人生。”
她苦笑:“娘娘是皇家貴戚,豈用提心吊膽。我從入宮便想安安穩穩默默無聞地在這地方過一輩子,奈何天子承寵,倏爾又被人從萬丈推落。若從未得寵,我不會絕望,正因為擁有過,便放不下,心不甘。”
“記得你剛入宮時,一副清清泠泠的樣子,不想現在也為聖寵起落所感懷。”我歎道。
她默然不語,我道:“我知道你在意的並不是位份,若不是深愛皇上,又豈會如此傷痛。”
她卻道:“嬪妾沒有本事,即使現在能來去自由,也不能保護您和肚子裏的孩子。您是這宮裏唯一善良的人,老天理應賜您麟兒,嬪妾會日夜祈福,祈求您和孩子永世富貴平安。”
她如此感傷,我忙按著她的手道:“妹妹!自打你落難,我就一直想救你於水火,可老三身體太弱動輒生病,都說是月份不足的原因,不再處罰你便是好的,我豈能再向皇上請求解了你的足禁,我隻想等老三好了就去求皇上,皇上不會不依我,皇後也不會不給我麵子。誰曾想老三還沒好,我就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