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皇三子未足月便出生,身體一直孱弱,瘦弱得如同一隻小貓,整日高燒不斷,也不進食,皇後請了很多德高望重的法師做法事,關雎宮整日門庭若市。眾嬪妃更是因為皇後得嫡子日夜陪伴,我素來不喜熱鬧,隻沒事便去嘉懿宮陪泠然。
與皇後相比,泠然宮裏顯得十分冷清,闔宮上下紛紛給皇後賀喜請安,過問泠然的人卻寥寥無幾。皇上體恤泠然,特準了泠然的母親杜氏入宮探望,杜夫人是阮王叔的一位妾侍,連庶王妃都不是,她原是阮王府的一個通房丫頭,生下泠然後便再不得寵,隻有泠然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更是因為奴籍出身,晉位庶福晉的事就硬被老夫人壓了下來。
因著母親位份低,何況大家族兒女本來就多,泠然在王府一直不得眼,隻能算是半個小姐,和王妃還有側王妃女兒的大丫鬟身份地位差不多。兩年前乾徽帝登基要娶一個阮王爺的女兒進宮為妃,若不是隻有這麼一個適齡的女兒,否則絕不會輪到泠然。如今泠然一朝變鳳凰,杜夫人也由一名妾侍晉封為庶王妃,來日泠然生下兒子,杜夫人成為側王妃也指日可待了。
皇上已經小半個月沒有來過未央宮,我隻在關雎宮見過他,也隻是中規中矩請安問好,沒有過多的交流,更無眼神交流。一朝失寵,也就是如此吧。我卻並不難過,也許是緣前情亦不深的緣故吧。隻是心疼盛竹喧,如今已是盛美人,從盛寵到失寵,不過短短兩個月的光景,被貶後的她大病一場,一病就有十天,皇上一直沒去看過她。恰逢隱天得了寒疾,我借著去看隱天,去了一趟寒棲宮。
扈江蘺顯得有些意外,又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我與她一起去偏殿看了隱天,孩子正睡著,同樣是皇子,皇後的三皇子生病前去探視的人絡繹不絕,而寒棲宮大皇子卻鮮少有人來探望。
我與她出了偏殿在暖閣坐著說著話,她道:“如今皇後算是春風得意了。”
我笑而不言。
“隻是皇上放佛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激動之情。”她道。
“素來難看出皇上的悲喜。”我道,我忽然想到什麼,緊張地對她道:“姐姐,皇後有這一胎實屬不易,你……”
她斜我一眼。道:“你什麼意思?有時候我真的摸不透你,你到底是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
我沉靜道:“姐姐,隻要我說,就一定是真心的。若不情願,我一定不會張口。”
她道:“她有了嫡子,你還能有什麼指望。”
我頓覺心涼不已,道:“姐姐,你應該知道的,自打我入宮,就沒有抱過任何指望。我隻希望冷家平安。”
她看我,笑了,道:“若在以前,聽見你說這話,我一定會告訴皇上的。”
“原來失寵也不是什麼壞事,倒可以和姐姐做起朋友來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居然可以和扈江蘺這樣推心置腹地講話。
她忽然話鋒一轉,道:“最近嘉懿宮那個賤婢在徹查海東青襲人的事。”
我一愣,半晌才明白她說的是秦淑媛。秦淑媛原是在王府裏伺候她的丫鬟,卻被還是王爺的皇上看中,一朝寵幸便有了大皇子,扈妃恨她狐媚,更恨她身份微賤卻為皇上為生下長子。扈妃嫁給皇上已有十年,她比皇上還長四歲已年近三十,秦淑媛雖沒有她大幾歲,卻也有二十六七歲了,兩人都已不再年輕。
十年來,扈妃處處打壓秦淑媛,秦淑媛低微,一律默默承受。直到太後將大皇子交由扈妃撫養,秦淑媛愛子心切,開始無聲地反擊。
兩年來,她一直想追隨我,怎奈我最厭棄這宮中爭鬥,她並不灰心,總在最最合適的時候來求我。比如那日扈妃被罰跪,她冒著暴雨前來,也原是我心軟,如是向皇上求了請。都說是皇上礙著太後的麵子,才把大皇子交由扈妃撫養,那日皇上一口回絕,我才知道皇上的心思絕非那麼簡單,段叢榕有二皇子,秦淑媛無論手段還是家世都無法與段貴嬪相提並論,由秦淑媛撫養大皇子,那麼大皇子的身份地位會遠遠不及二皇子,而扈妃則不然,她的父汗是漠北蒙古的可汗,額吉是竇太後的親姐姐,大皇子有這樣一位養母,競爭力必將不同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