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老者,乃是平縣著名的神醫許多。據說得到當年的扁鵲神醫的世襲衣缽,醫術了得,堪比當下醫術最強的醫穀老人——醫聖。可惜許神醫脾氣古怪,莫非有利之事,輕易不出山。若不是衙門裏的人莫名的得了奇異之病,或者是真的中了邪,侯大人也不會為了不鬧大事情而出重金授意手下人去請了許神醫來。
是夜,許神醫按照白天的允諾,帶了一個徒弟到仕人房裏去查明病因。另外一個白天跟來的小徒弟則被留在了房裏。百無聊賴之際,不經意間,瞥見了窗外的庭院。
衙門,是知縣處理公務的地方,一般都不大,很少設留人的房間。不過由於上一任的楊知縣勤於公務,難得空閑,幹脆將衙門後麵的那一片空地用自家的錢給買了下來,將衙門擴充了一下,安家於此,才有了如今這裏的庭院深深。
不過楊知縣乃是一個清廉之人,放眼所及之處的假山流水,秀樹名花,隻怕是出自現如今的侯大人之手吧。真是不容易,才上任沒幾個月,就將庭院打造的如此講究,看來是下定了要穩坐於此的決心。
心裏一頓鄙夷後,小徒弟從房裏溜出來,一邊在庭院裏閑踱著。
雖是夜晚,看不分明,不過整個庭院雖然講究,但矯揉造作之氣卻是分明。假山難做高,卻偏為絕壁之仿,隻是平添突兀;西牆畔的一排細柳,本是一片雅致的景色,可惜底下的一片半高牡丹卻毀了這分清秀。
小徒弟越看越是搖頭,正要回去之時,卻在一個轉角止住了腳步,再也移不動腳步。
假山之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片竹籬攔住了眼前的小徑。可是目光所及,小徑深處,竹影搖扶,那在月光下青光爍爍的,莫非……
小徒弟回了神,提了腳步,推開竹籬,就往那片神秘之處飛奔而去。
近了,停了腳步,卻忘了飛奔後的喘息。
左手邊的竹林,雖然隻是一小片,可是卻是自己最愛的紫竹!右手所觸,三步之遠,是一個麵雕四方棋盤的青石桌,周圍的石凳,不多不少,東南北缺西的三個圓矮凳。
伏下身,習慣性的沿著桌沿撫摸著青石桌麵,更是一如往昔一樣的……摸到了那個桌子反麵的缺口!
心跳,仿佛想要躍出胸膛。這一切,這一切!為什麼,眼前的景致正在慢慢的和記憶中那個最深,最清晰,最想忘又最不舍得忘的往昔,慢慢的重疊。
紫竹林,在風中搖曳,沙沙的響聲,似雨、似風、如泣、如歌……
……那竹林下的琴,隨風吹散的香霧……
……石桌上進行過不知多少次的對弈,如仙的男子與稚嫩的孩童,旁邊還有一個不安分的觀棋者,不時的在一邊調皮著……
……紫竹林裏的溫柔笑容,手中不停歇在雕琢的,是要給自己的紫竹笛……
“啊——”拚命得搖頭,想要揮去那份熟悉又心痛的感覺。卻猛然間發現自己已深深的埋在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裏。
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卻被頭頂上傳來的一聲沙啞的呼喚給定在了當場。
“雪兒……”
是幻覺麼?
“雪兒……”
淚水,溢滿眼眶。掙紮著不想讓它落下,卻終於還是在閉目的一瞬,失敗地感覺到了臉頰上的兩道濕潤的溫暖。
拚命壓抑的往事終於在淚水落下的那一刻如潮水般湧現在了眼前……
那一幕幕,一幕幕自己想忘,卻又是如此的珍惜的時光……
記憶中的笑容,笑語……還有,還有那熟悉的琴聲……
還有那個身影,那個熟悉的,那麼熟悉的人……
“雪兒……”
是啊,當初他就是這麼叫我的。
“雪兒……這個音要這麼彈,這樣……你聽,是不是更有動人心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