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英弦跟著他進了那棟普通的江南小樓。
院子裏,有幾個孩兒在玩耍,看到夜英弦進來,都好奇地看著他。
夜隱沒有向他們介紹夜英弦,隻說:“爺爺有客人,要去書房跟客人說話,誰都不許打擾。”
幾個小孩異口同聲地:“是——”
夜英弦看著那些小孩天真爛漫的臉龐,覺得自己明白了這位叔公為何放棄世人夢寐以求的富貴,歸隱民間的緣由。
進了書房,夜隱也沒有給夜英弦倒茶,徑直坐下,盯著他:“你可知道夜北皇為何讓你來找我?”
夜英弦坐下來,想了想:“我知道父皇一定在隱瞞一些事情,但他不肯告訴我,我這次奉命來找叔公,希望叔公能給我一個答案。”
夜隱哼了哼:“我歸隱十幾年了,跟夜北皇早就斷了關係,我如何知道他的事情?”
夜英弦道:“既然叔公不知道,我也不多問了,隻是,父皇說叔公拿到這隻耳環後,就會知道怎麼做。我想知道,叔公,你要怎麼做?”
夜隱這才給自己和他倒茶。
他倒得很慢很慢,倒完之後,才道:“小子,你老實說來,宮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夜英弦不動聲色:“沒有,一切都好得很……”
“小子,別騙我,騙我將什麼都得不到。”夜隱目現精光,“你全身上下都是疑點,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你若是不肯說,那我便也無可奉告。”
夜英弦的目光,移到杯子上,心裏天人交戰:該把他的事情,告訴這位完全不熟的叔公嗎?
知道了他的事,叔公會幫他,還是會害他?
夜隱看出他的想法,冷笑:“我問你這個問題,並不是想插手宮裏的事,你們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不過,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能決定該怎麼做。”
夜英弦決定相信這位叔公。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母後要殺我。”
夜隱目光閃了閃,微微有點詫異,卻沒有過多的驚訝和反應,也沒說什麼。
夜英弦用了寥寥數語,簡要地說了他和母後因為“夜輕歌的替身”反目的事情。
夜隱聽後,哈哈一笑:“果然啊,龍椅沒那麼好坐的。”
夜英弦道:“叔公不知道‘替身’的事情麼?”
夜隱搖頭:“完全不知道。我當年之所以歸隱,是因為打了太多仗,殺了太多人,也死了很多兄弟,一時間覺得心灰意冷,不想再造殺孽,也不想功高震主,故而歸隱,跟這些宮裏的事情沒什麼關係。”
夜英弦道:“叔公既然無意卷進朝廷的是非之中,我也就不多說多問了,那麼,父皇交待我的事情,我辦完了,不知叔公對我有何交待?”
夜隱把玩著手中的耳環,緩緩地道:“這隻耳環,是個重要的信物。當年,我歸隱的時候,夜北皇交給我一樣重要的東西,說來日,我若是有難,可以用那樣東西保命,他若是有難,就向我要那樣東西保命。這隻耳環,就是他換取那樣東西的信物。”
夜英弦聽得眼皮子直跳,差點失聲:“聽叔公的意思,父皇現在有難不成?”
危難到需要向外求助,用以保命的程度?
他一直以為,父皇的“難”是嚴重的病情,但現在聽來,似乎並不是生病的問題。
夜隱道:“他既然將這隻耳環送到我手上,應該是了。”
夜英弦臉一沉:“叔公,既是如此,還請叔公拿出那樣東西救父皇。”
他不知道父皇到底遇到了什麼攸關性命的危機,但他知道,叔公的話,應該不假,一來,叔公沒理由騙他,二來,父皇那些怪異的舉動,確實透露著“遇到麻煩”的氣息。
夜隱道:“在給你那樣東西之前,我還要問你一句話,你想要什麼?”
夜英弦一愣,突然問這種問題,讓他怎麼回答?
從不同的角度,會有不同的回答,他要怎麼說明才好?
想了好久,他才緩緩地道:“我想要國泰民安。”
在眼前的形勢下,他最想的,就是這個了吧?
那一天,梁紅葉就對他說過,於他,“國”最重要,他再怎麼愛一個人,也不會放棄他的準則。
他說他想娶心愛的女子,他說他想要母慈子孝,此刻都顯得無力。
“哈哈哈——”夜隱大笑,“你難道真不想成皇嗎?”
夜英弦搖頭:“我既然放棄太子之位,又怎會想成皇?”
夜隱道:“當年你年少,不知權力的滋味,但現在,你應該知道了,想法難道不會改變?”
夜英弦還是搖頭,一臉淡然:“我認定的,一生都不會改變,關於皇位的事情,也是如此。”
夜隱盯他半晌,歎氣:“那樣東西,交給你也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