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兒,你抬起頭看著我,”他捧住她的臉迫使她直視他的眼睛,聽他繼續道,“你心裏,當真絲毫沒有我?”
沒有嗎?若是沒有,她怎會這般急迫地想要見他。
“既是有我,又為何要幾次三番地拒絕我?”
為何……
“你若當真想要修仙,便是嫁與了我,一樣是可以的。我不會限製你的行動,相反,但凡你想要,我都會為你一一拿到。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他望住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滿是堅定的暗湧:“昀兒,如此,你可願嫁我?”
這些日子以來,樊城對她確是盡心,她亦願意相信,他乃良人,而她卻不知自己是否能成其所望。
“樊城,你的心意,我懂。可我向來隨心而行,便是你怪我任性也好,自私也罷,這許多年來,我便是這般過來的,此後,也會如此。正如我來見你,便是因了我想見你。僅此而已,再無他意。”
戚婠昀迎上樊城的目光,能夠體會其中翻滾的情緒,卻最終還是淹沒在幽黯的眸色深處。他低了頭,未曾有半分歎息,就此轉身離去。
這樣,也好吧,這樣大抵是此刻她能給的,對彼此負責的,最好的回答。戚婠昀轉過身,不想看他離開的背影,那遠去不斷消逝的感覺,總伴隨著隱隱的痛。邁開腳步欲返回霓園,卻在抬起頭的刹那,瞥見山門後有紫衣一閃而過。她揉了揉額角,還當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七月,葵傾赤,玉簪搔頭。
戚婠昀於青雲峰接到那消息之時,心跳似是停了一刹,祭出的掌力來不及收回,生生將眼前那棵尚且稚嫩的小樹摧折。諦靈飛身而來拉過她的手,看著上麵木刺割出的傷口,似是開口責罵於她,她的耳畔卻嗡嗡作響,半個字都未曾聽清。
腦海中反複回響的都是他適才的話,今日,樊城大婚。
她以為她該是不在乎的,便如當日拒絕他時那般決絕,堅定。而此刻,她抽痛的心髒卻全不是這般告訴自己的。待她回過神,便是那大紅的喜字,填滿了她的視線。
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此刻的她立在屋脊之上,俯瞰著那燈火通明的大宅內,觥籌交錯,琴瑟相和,一派喜氣盈門的景象。而身後傾瀉下來的月光,卻是冷的。
“既是看過了,便回去吧。”戚婠昀轉頭,迎著月光,望見那人仍舊如常無甚表情地立在她身後,那神祇一般精致的五官似是被溶溶月色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芒,越發的令人覺得遙不可及。而此刻,他卻就這般站在她的身後。
戚婠昀再度轉頭望向庭院內正攜手而出的二位新人,低聲開口,不知是說給他,還是隻是自言自語:“原來,日久見真心這句話,當真是有它的道理。不過數月時間,我險些要相信,他非我不娶。到頭來,卻是自己天真了。世間女子萬千,絕色者千百,我又有何特別。”
她苦笑出聲,轉頭望他:“你知道嗎,那新娘子,是我的親妹妹,與我長得有八分相似的妹妹,東珠。”
他望住她,半晌緩緩抬起手,冰涼的指尖擦過她的眼角,她始才發覺,竟是淚。
戚婠昀抓住他的手,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指尖上未幹的淚水,終隻能無奈地搖頭:“我以為,我並沒有動過心,至少,不至如此。仙尊,你可知,我心中並沒有這般難過。我隻是有些疑惑,對過去他曾對我說過的所有。”
百裏即墨微微頷首,望著她此刻晶瑩的眼底,說不出任何狠話來。每每這樣的時刻,他本該是怨的,依著他的性格,這份怨亦不會長存,立時便會將根源摧毀。可為了她,自己所有的隱忍退讓,也不過是為了她。
戚婠昀放開他,欲在屋脊上坐下來,卻被他拉住,下一刻,伸手化了浮雲作厚墊,將她安置在雲墊上,方才在她身畔坐下來。一個揚手,眼前便出現了那白玉小桌,桌上擺著白玉酒壺一隻,酒杯兩個。那修長的手指握住酒壺微微傾倒,濃鬱的酒香瞬間盈滿了呼吸間。
“你不想說什麼?”戚婠昀有些意外地看著今日對她極為溫柔的仙尊大人,忽然有些不太適應,他卻不發一言,隻望著庭院內的熱鬧。
“仙尊,你可曾對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感覺,既沒有接受他的勇氣,卻又氣他最終另擇他人。”她終於還是問了出口,卻在出口的刹那頓覺有些心驚,餘光瞥向他,見他神色未變,隻將酒杯推至她跟前,她接過酒杯,思忖著他大抵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了,便仰頭欲將杯中酒飲盡,可這酒方才入口,他卻忽然開了口:“自是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