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到戚婠昀被攻擊,激發了瑫雪的怒氣,她周身原本散放出的淡藍色氣澤瞬間轉深,那顏色越發濃鬱的同時,瑫雪的劍身寒氣便越發地重,可待她想要反擊的那一刻,卻發覺眼前早已不見了那鬼怪的影子。戚婠昀伸出手拉了拉瑫雪,她趕忙蹲下來,隻見地上的這位拍了拍身旁的地麵,示意她坐下來,瑫雪也是從未有過的順從。隻一直詢問她是否有事。一邊問還一邊警覺地盯著一旁是否有偷襲的那隻鬼怪。
戚婠昀搖頭:“別找了,散了。”
瑫雪一愣:“這是何意?”
戚婠昀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一副毫發無傷的模樣搞得瑫雪滿臉又驚又喜,指著她道:“你有事瞞我!”
戚婠昀笑:“確是不曾瞞你,若不是剛才那一下,我亦不能確定。”稍微頓了頓,瞧著不遠處與鬼怪廝打成一片的眾位同門,“你仔細看,他們有什麼不同。”
瑫雪愣住,隻道不要賣關子。便在這句話音未落,一隻貓形的怪物便長著血盆大口撲過來,瑫雪欲拔劍相迎,卻被戚婠昀攔住,隻伸出手去隨它攻擊,隻見那貓怪撲到她的手臂上,刹那間便消散在空氣中。
“這……這是……”
戚婠昀拉住瑫雪:“你瞧,那些鬼怪,所使用的招式,大體上可以歸為兩種,兩種亦有相似之處,眼見是師出同門,豈不奇怪。”
瑫雪點頭,聽她繼續道:“此外,那些鬼怪周身,沒有半分的氣澤,這決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鬼族的鬼魂,都會有微弱的氣息縈繞,而他們,不論是鬼或是怪,卻半分都不曾有,由此可見,他們根本就不存在。”
“你是說他們是假的?”
戚婠昀點頭:“你可還記得引我們入穀的那三位前輩。”
經她這麼一說,瑫雪瞬間便恍然道:“饒是用這般高排名的門人來做這送新人入穀的小事,竟是這般用意。若非是四大長老的弟子絕不會有這般身手,以氣化形。”想通了便也樂得清閑地坐下來,斜睨著戚婠昀道,“話說回來,適才若那鬼怪是真的,你便是險些搭進性命去,委實莽撞!”
戚婠昀搖頭:“若我的猜測沒錯則最好,如若不然,我與你二人中定要做出一個選擇。這個選擇隻能是全無反抗能力的我。因為你是我們活下去唯一的機會。”
瑫雪看著她良久,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寂靜,半晌方才開口道:“婠昀,我有時覺得,比起四百餘歲的我,你更像是一個修行千年的智者,理智的令我不知所措。”她望向一旁纏鬥著的眾人,“可更多的時候,你卻又仿佛溫室裏的花朵,天真無害,對世情險惡一無所知。”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忽又搖了搖頭,“不,你不是不知,你隻是已經看淡。”
“婠昀啊婠昀,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轉頭來望戚婠昀,她隻得無奈地以笑相迎,指著前方道:“也難為了那三位前輩,想必是將上古時所有記載奇聞異事的山鬼精怪的典籍統統閱了一遍,才有這般全的陣仗。你瞧前麵長得形似老虎一樣的那隻,名曰倒壽。西荒中獸如虎,豪長三尺,人麵虎足口牙一丈八尺。人或食之,獸鬥終不退卻,唯死而已。荒中人張捕之,複黠逆知。一名倒壽焉。”
“喏,還有那邊那隻大家夥,東南方有人焉,周行天下,身長七丈,腹圍如其長,以鬼為飯,以露為漿,名曰尺郭。一名食邪。”
“那邊那隻帶毛的,八荒之中有毛人焉,長七八尺,皆如人形。身及頭上,皆有毛,如獼猴。毛長尺餘,見人則瞑目,開口吐舌,上唇覆麵,下唇覆胸。喜食人。舌鼻牽引共戲,不與即去,名曰髯公,俗曰髯麗。”
戚婠昀與瑫雪坐在樹下,將對麵那些鬼怪一一說與她聽,她聽得倒很是高興。想來幼時因了這特殊體質被阿爹關在園子裏那些年,讀過的書終究沒有白費。彼時長姐進了她的書房,甚是嫌棄地看著她書案上那一排排諸如《神異經》、《玄怪錄》、《八荒軼聞》、《幽明錄》的書,半晌隻擱下一句“藥石無靈”便轉身離去。她確是不若一般女子那般婦德九戒整日在口,或是四書五經常不離手,可她亦從未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戚婠昀以為,若是有朝一日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鬼怪要拿了她的命去,她總得知道自己死在什麼東西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