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許可以跟你拚。”林澤神經質地咧嘴笑道。“至少我喝不過她。”
“她是誰?”薛白綾口齒有些含糊地問道。
“我——”林澤頓了頓,似乎在思考如何介紹這個永遠藏在心底的女人,一根煙焚盡,他又重新點燃一根,直至抽完三根,方才沙啞著嗓子道:“我喜歡的一個女人,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歡我。也許喜歡,也許不喜歡。但在我這一生中,我興許可以為許多人去死,卻隻願意為她好好活一輩子。因為她曾對我說。你活著,我才有活著的動力。所以我願意為她好好活一輩子。可是——”
林澤眼眶忽然紅了,雙眸含淚,險些滴落下來:“可是,我活著,你呢?你在哪兒?死了嗎?你不是說過,我活著,你才有活著的動力嗎?你在哪兒?你真的還活著嗎?”
淚水順著粗糙的皮膚流淌下來,林澤壓抑數年的情緒在這一刻驟然間盡數爆發出來。仿佛要把這一世的委屈,這一生的悲慘遭遇,這一輩子的苦水都從那雙不算大,卻足夠有神的眼眸中噴灑而出。
他好累。真的累了。
誰在經曆他這麼多事兒之後,可以不累?
誰在他每晚睡覺之時,都可能被一個個血淋淋的噩夢驚醒而不累?
誰可以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親手為他做一雙皮鞋的女人藏在心底數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更累?
他是強大的。許多人都這般認為。
他亦是脆弱的。因為她。
無數次,他都失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不斷找各種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不論是好的,壞的,對自己有益的,最自己有負麵影響的。一概不理,活著的理由,才是他想要的。
他甚至異於常人地一次次給自己建立活下去的防禦係統,以免那些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負麵情緒爆發出來,從而促使他做出不理智甚至是自殘的行為。
他要活著,因為她說過,你不活,我還可以活下去嗎?
當時還是渾渾噩噩的隻以為她這番話的背後含義是他是她的戰友,搭檔,若是他死了,她活下去的機會也會驟降。
可是——我還活著,你呢?
難道——難道你真讓我守著個諾言一輩子,而你卻不再出現嗎?
鹹鹹的淚水滾入嘴角,林澤伸出舌頭嚐了嚐,情緒失控道:“鹹鹹的,就像你說過,人這一生哪兒有甜。你真這麼累,這麼苦嗎?為什麼你從不跟我說,什麼都藏在心裏,你知不知道,當年在長白山上,我偷看過你睡覺?你又知不知道,當我瞧見你蜷縮在帳篷角落,像一隻無助的小貓咪的時候,我是很希望摟著你,說一句別怕有我在?我不敢,也沒有這麼做。因為我不知道是否該這麼做,也不知道這麼做你會不會更加的蜷縮,更加的縮到角落。為什麼。為什麼每當有危險時,你都要站在我的前麵。為什麼每次有好吃的,你都讓給我吃。連隻剩下最後一塊牛肉幹,你都舍不得吃,希望我可以繼續保持體力?”
“我曾經想過,隻要有你在,就算讓我執行一輩子的危險任務,就算讓我每天都吃不飽穿不暖,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其實都是開心的。因為你總是冷冰冰地站在我跟前,然後在我不高興地時候跟我說,不高興就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又總是會問你,我死了你還活得下去?每當這個時候,你就會告訴我,我說過,你死了我就死。”
“你死我就死。你總是這麼跟我說。可你死了嗎?如果死了,為什麼我還活著?難道真的隻有你在乎我,我不在乎你?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我好好活著,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不讓我跟你在一起?”
淚水仿佛絕提一般,來得洶湧澎湃,流淌得肆無忌憚。林澤活到今日二十有餘,他從未真正哭過。哪怕知道她的死訊,知道她被一把大火焚燒幹淨,他亦沒真的哭出來。
可此刻,當他忽然控製不住時,他卻一下子哭出來,哭得茫然無助,哭得黯然神傷。
“你在哪兒?在天上?在地下?還是——在某個我不知道的角落看著我?”林澤蜷縮在沙發上,眼神呆滯,茫然道。“你真的忍心拋下我,舍棄我?”